我的三顶棉帽

李中合

<p class="ql-block">我的三顶棉帽</p><p class="ql-block"> 李中合</p><p class="ql-block"> 按说,不管棉帽子、单帽子,真不值得一提,但通过我的三顶棉帽,也能折射出岁月上的一些变迁。</p><p class="ql-block"> 一顶是七八岁上完小(高小)时候,老父亲花了一元钱买的,一元钱三四个工值,算咬牙掏的钱。帽面是蓝的卡布,帽脸内侧是短茬黑绒,挨在脸上扎扎的。可我头大帽子小,不合适,因没货了,退又退不掉。说实话,即使不合适,也舍不得退掉,只好留着戴。戴的时候得使劲往下拉,拉过,也只能护住两个耳朵,脸的大部分仍就露在外边。开始,人见了捂着嘴笑,笑我戴的帽子像耍猴的,时间久了,也就习以为常。</p><p class="ql-block"> 家乡处在秦岭之下,又是洛水源头,属高寒山区,冷的让人受不了。雪过天晴,家家屋檐上的雪水结成一排冰溜,有四五尺来长。尤其茅草房,冰溜更粗更长,屋门像水帘洞,又像溶洞里的钟乳石,煞是好看。水瓮、瓦盆被冻破,年豆腐、凉粉被冻成一包渣,司空见惯,并不奇怪。一旦北风呼啸,就经久不停,刮的人眼睛睁不开。偶尔的大风可以把人掀倒,头顶着风,得调整成弓箭步,不然被掀走十来步立不住。</p><p class="ql-block"> 没有手套、棉帽子之类,手背肿的像鳖娃子,脚肿的塞不进鞋去。父亲不忍,就给买了帽子。可钱花了,只暖个头顶,耳蛋子冻烂,流黄水,由发痒痒到一直到开春结痂。帽带子哈了热气,变成蒿子棍,硬邦邦的,冻僵的指头,系起来都很难,干脆呼啦着帽脸不系了。</p><p class="ql-block"> 如今回想这顶帽子,虽然小了,但它却温暖了儿时的心,留下了一个抹不去的记忆和对家父的怀念。</p><p class="ql-block"> 高中毕业,已经十七岁了。回到乡下,依旧穷的不行。想通过挖药,担木炭挣零花钱,但“资本主义尾巴”割的紧,哪敢呀!政治口号就是让老百姓学雷锋,学大寨。我从张贴的雷锋像上,看到雷锋戴的帽子挺好,一枚五角红星镶嵌帽额中央,无论帽脸翻上去,还是放下来,都挥发出一种军人的气质和风貌,帅气! 由此特别渴望也能买到一顶。我去商店看了,有卖的,但价格昂贵的让人却步。</p><p class="ql-block"> 稍后两年,政治宽松,割“尾巴”停下,买帽子机会来了。我綑了六根丈二木椽,随着村上人,到秦岭背后的峪口去卖黑巿。半夜动身,抗到岭底,再翻过秦岭,然后走出峪口。一路上,肩膀困疼,左换右换都吃不住。走完百十里,已经是灯火阑珊、皓月当空。那阵子,腹如雷鸣,人像散了架似的。在黑市场上总算卖掉,换了八元钱,乐得一夜睡不着。</p><p class="ql-block"> 回到家,又添了钱,去商店很慷慨、也很奢侈地买回了两顶“雷锋帽”,其中一顶是给老父亲的。拿回家仔细看,那草绿色的帽面、枣红的栽绒帽脸,黑色的帽带,端在手里沉甸甸的,再闻一闻布料的清香,比过年还兴奋。对着镜子左瞧右看,上下打量,脸被包裹的绵绵的,严严的,比起第一顶帽子,实在是太体面了。父亲很高兴,手不离帽,帽不离手。冬天过去,他的帽碗边沿沾上了一圈汗渍,而我给帽碗里衬上东西,不戴时就包起来放进箱子,一直保持着初买到的颜色。再后来,我去黄家村给邻居抬寿材,还要顺便相亲,因天气冷,就戴了那顶帽子。天撮之合,一相就成,也许有“雷锋帽”促成的因素。 自从有“雷锋帽”,一戴就四五年,直到上了大学,才算停止。</p><p class="ql-block"> 如今,半个世纪过去了,气候也变暖,无须再戴再买。但最近这段时间,觉着年龄趋大,是到了该买的时候,至少别让热量随顶飘散,况且戴上也是个装饰,加上忆想到帽子于我的陈年往事,就拿定主意买了。手不缺钱,网上挑选也十分方便,更不愁样式种类。</p><p class="ql-block"> 网上挑了好一阵,不要皮革的,也不要皮毛的,最终选了一款和当初同样的蓝色面料、黑色人造毛的。既可保暖,又不至于上火。没有了父亲,就只给我下了单。网购回家,直到拆开戴上。款式新颖,质地柔软,比以前的两顶帽子上档次多了。</p><p class="ql-block"> 我对着镜子上下打量,可心情再也回不到从前那种热盼和到手时的激动。</p><p class="ql-block"> 2024、12、26</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