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良心平常心

天马不行空

夜间加完班回家，寒冬的街头依然车流滚滚，南来北往的车，不知道是开往家，还是奔赴新的赛道。不知道车里的人是兴高采烈还是一脸疲惫。夜是最好的道具，不用刻意掩饰，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寂静无声。

我一脸平静，内心波澜不惊，哪怕家族又诞生了一个新的生命。有一个词在脑海盘旋：平常心！

是的，平常心。2024年的我，少了那些大喜大悲，跌宕起伏，既没有像圣人忘情，也没像最下不及情。对待工作还是一如既往地积极主动，但更多是竭尽全力后的顺其自然。

真有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状态。不过细想也不对，我远远没有达到这样的心境。说这句话的范仲淹让人唏嘘。那年他身居参知政事高位，看到宋朝潜在的危机，出于士大夫的良知，一再上书仁宗皇帝，可惜这些建议却引起保守势力的不满，有人趁机对他污蔑诽谤，说他结党营私。可叹的范仲淹被排挤出朝廷，被贬出京。

内心的忧愤不足为外人道也。但难为可贵的是，他竟然能拥有如此好的心境。与其说这话是在安慰别人，还不如说是在勉励自己。

‌要做到这一点其实很难。人生在世，放不下的太多，如名、利、权、情。所有人都在追逐，只是用力程度不同而已。有的人太过专注，以致步履匆匆，风尘仆仆，一身疲惫，甚至最终鸡飞蛋打。四个字背后还有四个字，组合起来其实是名缰、利锁、权牢、情关。

这一年，看过太多遗憾而又发人深省的案例，我在自己任主编的公众号发布消息的时候，往往会一声长叹。和那些触犯党纪国法的人，有一部分平常很熟悉，他们看起来是那么纯朴和谦虚，也是那么精明和能干，在大有作为的年纪，却再也没有实现抱负的机会。他们一开始绝对不是坏人，但是在什么时候丧失理想信念，徒生莫大的野心？

人生归零时，他们会不会像李斯渴望和儿子一起回家牵狗？

很多时候，我其实都忘了自己还是有过野心。不过这份野心，可能有所诗化。夜间去书房找书，看满架图书，一时有些恍惚，三面墙壁，书竟然重重叠叠，地上还有几个大箱子，我很是怀疑曾经自己为什么会买那么多书：《蒋勋说红楼》整整十册，姚雪垠老先生的《李自成》整整十册，《读者》系列满满两层，国外经典小说十三本，得到App出版的大部分书我都购了一册……可笑的是，好些书居然没有开封，那本《静静的顿河》只读了几页……

曾经应该有很狂热的文学梦想，即使没有给自己定下某种狂妄的目标，至少也妄想做一个出色的码字人，“与日月星辰对话，和江河湖海晤谈，和每一棵树握手，和每一株草耳鬓厮磨”，去“顿悟宇宙之大、生命之微、时间之贵、死亡之近。”（毕淑敏）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庸人，虽然偶尔发几篇豆腐块，但没有任何一篇被人津津乐道，更遑论名垂青史。看身边的兄弟姊妹时常在名刊大报上发文，内心羡慕嫉妒得很。但人是不能认知失调的，我对自己说，是天赋不行，而不是不努力。事实上，那轮得到拼天赋的境地呢。不过《周礼·考工记》说：“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大意是说的是要做出一件好东西来，需要天时、地气、材美、工巧，四者融合至理想状态，方可成器。而这四个方面的因素齐聚一身，非一日之功，需要时间的“包浆”，写作也是如此吧。可能莫言说的是对的，年轻的时候爱上什么都不为过，成熟的时候放弃什么都不为错。

幸好，我还有良心！努力读点好书，做点好事，当个好人。再短的文字，我也不写假话，关注现实，把触动内心的人和事留在记忆里，没有为发表而“卑躬屈膝”。去仪陇，我遇到颜真卿，写下他对民族的大义；在万州，我遇到罗田，记录了那方醉人的乡情。在云南，我遇到一对小孩，他们的顽皮让人记忆犹新。我与山川树木老屋对话，写下对一草一木的深情。

有过迷茫，却很快坚定。这世上一部分人总喜欢不去解决自身问题，还是站在利益一边解决他人。面对他人的威胁和恐吓，我没有退缩，面对暗处射来的利箭，我没有躲闪。我没有因为关系好把错说成对，也没有因关系不好，而把对说成错。

加缪说：“我并不期待人生可以过得很顺利，但我希望，碰到人生难关的时候，自己可以是它的对手。”知易行难，回首2024，唯一做得好的，是允许一切发生，允许美好和遗憾、沮丧和希望并存，概在没有了野心，拥有了平常心，坚守了良心。

（该文2024.12.31刊发《达州晚报》http://epaper.dzrbs.com/m/dzwb/202412/31/content_11269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