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左家的田地里曾经栽种过甘蔗,各村都建有榨糖厂,甚至建有烤甘蔗渣酒的酒厂,这已经成为历史,八十年代以后出生的年轻人都有些怀疑这事了。前几天到旧村秧田箐坝处理纠纷,经过了阿迤哨村的榨糖厂,看到了那个隐藏在荒草中的石榨子的座基,它静静的摆放在那里,石头表面长满了青苔,中间安装石碾子的榫眼填满了泥浆,已经长出了杂草,石碾子早已不见踪影,周围空地上零星散落着一些曾经作为榨糖工具的石头。两百多平方的平整地块成了农户的庄稼地,依稀还能看出榨糖厂的原貌。这样的榨糖厂左家还有两个,一个在阿迤哨村大闸坝尾、果兴佐村子外面;一个在余家村对面的曹家门前,现在都已经面目全非、甚至找不到榨糖厂的踪迹了,可榨糖厂留给我的甜蜜记忆就像石碾子上凿出来的刻痕,永久的留在了我的心里。</p> <p class="ql-block"> 那时还是生产队,在“以粮为纲”的前提下,虽然吃饱的问题还没有解决,但为了增加集体经济收入,让群众年底按公分每人分个三元五元,买点布料盐巴,也搞起了多种经营。红糖是国家战略物资,统一进行收购,甘蔗可以榨糖后销售给国家,能增加集体经济收入,于是村村寨寨种植起了甘蔗。</p> <p class="ql-block"> 记得王家村栽种甘蔗的田块就在房子下面倒墙处、粪塘下、高埂田,那一片田块土壤肥沃、水源充足,从青龙箐坝顺沟流出的水,流经村庄,常年流淌,完全可以满足栽种甘蔗用水。可以看出各村为了增加经济收入,都拿出了最好的田块种甘蔗。</p> <p class="ql-block"> 儿时的我们,村里一群孩子在倒墙处玩抓特务的游戏,经常躲到甘蔗田里去。虽然对于田里的甘蔗垂涎三尺,但大人告诫那是生产队的宝贝,是万万不敢有非分之想的,纯粹把甘蔗田作为特务的藏身之所。也有让我们可以自由自在吃甘蔗的时候,那是每年甘蔗砍除之后,把甘蔗田里的枯叶杂草烧除,甘蔗田里于是露出了砍甘蔗后留下来的三五公分长的甘蔗根茬。被火烧之后,切口处有些焦黑,一群孩子到了田里,找些稍微留得长一些的根茬,用脚踢下一瓣两瓣,稍微清理表面泥土后塞入嘴里。也有用石头砸的,那些大多是穿不起鞋子、或是鞋头已经破了个洞,露出脚趾头的孩子,实在没有勇气赤脚去踢甘蔗根茬,只能用石头砸了。虽然能吃的甘蔗茬数量不多,但根部的甘蔗味道甜,足以满足孩子们吃上甘蔗的渴望。只是这样的日子也没几天,十天半月之后,灌溉过水的甘蔗长出了嫩芽,大人们就不再允许孩子们到甘蔗田里去了,以免踩坏甘蔗苗、或是踢甘蔗茬时损伤了苗子。</p> <p class="ql-block"> 没根可吃,有时也打甘蔗尖的主意。稍微有些甜味的甘蔗尖都被剥去叶片榨糖去了,剩下的叶尖只能用于喂牛,藏在尖叶里的部分实在提不起我们的兴趣,还不如包谷杆的味道甜。不过生产队每年都会留一部分甘蔗的尖稍作为甘蔗种,大人们把带有部分叶片的甘蔗种,用叶子二十来根一捆,一捆一捆绑好,放到有水的沟里摆放起来,放置一个多月后,等冒出尖芽就拿去种植。由于摆放时间长,自然给了孩子们作案的机会,偶尔抽出一根,折下一节两节后又塞回捆里,大人大多发觉不了。不过因为味道淡、又酸,没有什么甜味,孩子们都不愿意去干这种风险大效益低的事。</p> <p class="ql-block"> 最让我们感兴趣的是到榨糖的地方去。当时王家村的榨糖厂在曹家门前,在那里有一块三百多平方米的平整地块,一个茅草盖起来的大棚里摆放着两个大大的石头基座,基座中间凿有一个深洞,上面立着两个直径一米多的圆形石头碾子,紧紧挨在一起。石头碾子的上下两端,一个碾子被凿出阴榫、一个碾子被凿除阳榫,阴阳榫紧紧嵌在一起,碾子两端的中间凿出一个深洞,嵌入一根结实的木头作为轴,把轴插入基座,上面连上长长的木杆,用一架水牛拉动木杆,转动石碾子,石碾子的阳榫带动阴榫,两个碾子就转动了起来。于是人们把甘蔗三四根一起塞入两个石碾子之间,石碾子在牛的拉动之下,咯吱咯吱响上一阵之后,甘蔗就从这一面挤到了那一面,挤扁后的甘蔗汁液从碾子底部的基座流了出来,被水槽接到一口大锅里,如此就可以开始熬糖了。</p> <p class="ql-block"> 熬糖在一个单独的房屋里,土灶上七八口大锅一字排开,倒入甘蔗水后生火熬煮。烧火大多使用榨汁后晒干的甘蔗渣,也有烧柴的。把甘蔗水烧开,除去沫子,继续熬去水分之后,加入石灰水,有时已加入草木灰,然后用锅铲和长木棍继续不停的搅拌,熬糖师傅掌握着火候,防止糖稀熬糊。如此熬上三四个钟头,把粘稠的糖稀舀到圆型或方形的模具中,放冷凝固后取出,红糖就制成了。我们不敢奢望能吃上红糖,可粘在锅铲上、搅拌的木棍上的糖稀就成了孩子们的福利,可以趁热撕下来拿在手里,用手指捏住反复拉扯,待其变得有些发白才舍得放进嘴,我们叫它“扯白糖”。为了能吃上棍子上沾着的糖稀,有时需要等上两三个钟头,等待的时间里自然也就成了帮忙抱甘蔗渣去烧火的义务工,也因如此,熬糖结束,大人才会痛快的把搅糖棍递给我们。</p> <p class="ql-block"> 榨汁后的甘蔗渣大部分用作熬糖的燃料,少部分就拿去烤酒。记得当时王家村烤酒的地方在学校对面的牛房圈,那里挖有三四个方形的池子,用水泥浇灌,把甘蔗渣铡成八九厘米长,放入池子里,加入酒药拌匀后进行发酵,然后装入大木甑子中就可以烤酒了。我们偶尔也去看个稀奇,甑子上面放个大锅,里面装上冷水随时更换,甑子不往外冒汽,却从甑子中一处向外伸处的小管子里汩汩流淌出清澈的水液,那就是甘蔗渣酒,每次去玩,总被大人诱骗着喝下一口两口,大人们看着我们满脸通红哈哈大笑。</p> <p class="ql-block"> 包产到户后,种甘蔗榨糖这种需要技术、需要密集劳动力的农作物不再适应一家一户种植,同时解决吃饭问题才是迫在眉睫的大事。于是人们挖掉了甘蔗,种起了包谷水稻,几乎没有人家再栽种,只是偶尔在零星的空地上栽上几棵,给孩子当零食吃。榨糖厂和烤酒的场所也就慢慢荒废了,榨糖用的石碾子也不知所踪,只留下石榨子的座基了。</p> <p class="ql-block"> 后来想要吃甘蔗,需要挑柴到元谋县的村子里去换,两公斤柴可以换回一公斤甘蔗,好多农户过年的时候都会用骡子驮上柴,去换回一些供孩子食用。</p><p class="ql-block"> 现在元谋县也不再有人种甘蔗,田地里大多建了大棚种植蔬菜,元谋成了全国有名的冬早蔬菜种植基地。</p><p class="ql-block"> 不过想要吃甘蔗倒也不难,市场上有人卖,都是甜味较好、口感脆、渣少汁多的水果甘蔗,称好之后,老板还可以帮你削去皮,铡成一段一段装好,拿起直接入口就行。因为害怕得糖尿病,我很少购买食用。</p><p class="ql-block"> 虽然很少食用,小时候吃着戳嘴的甘蔗根留下的甜蜜记忆却丝毫没有淡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