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维成护“宝”记

老右玉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水陆画菩萨 明代</font></b></h3> <h1><b>  侯维成,字宝山。在右卫老城中,说起侯宝山,人众皆知。说起侯维成,知之甚少。<br></b><b> 本文的题目既定为侯维成护“宝”记,那就让我先简单说说“宝”为何物。<br></b><b> 在右卫城的东街北侧,有一座规模宏大的寺庙,正名称为“宝宁寺”,城内百姓皆呼之为“大寺庙”。据多方考证,“宝宁寺”是在原“毕在寺”的废墟上扩建重修的,工程始于明代景泰6年(1455年),竣工于景泰7年(1456年),并更名为“宝宁寺”。<br></b><b> “宝宁寺”有一堂镇寺之“宝”,百姓称为“水陆画”或“水陆神帧”,全名应称为“勅赐镇边水陆神帧”。<br></b><b> “勅赐镇边水陆神帧”,究竟是什么时候赐予右卫城“宝宁寺”的呢?有人说,“宝宁寺”建造完成后,明王朝即赐;有人说,是明代“土木之变”后,明英宗归国所赐;也有人说,是嘉靖年间“右卫城保卫战”胜利后,皇帝的赏赐。但是,以上诸说皆无史实依据、典籍支撑。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套大型“水陆绢画”,在明代后期就已在右卫城“宝宁寺”珍藏。并且,每年的四月初八(农历),“宝宁寺”都要举办盛大的“水陆道场”。届时,要将全部“水陆神帧”画轴悬挂在寺内东西廊房,以供万民观瞻,为期三天。宝宁寺“水陆道场”究竟始于何时,现已无法考证;但“水陆道场”终止之年,是1937年。至那以后,寺院衰败,僧徒迁徙,当地士绅害怕“水陆画”被日寇抢夺,便把她珍藏起来,作为右卫的“镇城之物”。<br></b><b> 但在解放战争时期 ,宝宁寺“水陆画”曾有一段时间,不翼而飞,下落不明。让右玉人民牵肠挂肚,心急如焚。直到解放后,1949年底一位贵人托亲戚贾守忠、杨禹封连续从口外给右玉县委书记张荣怀捎回三封信,说水陆画在他手上,请政府赶快派人前来绥远提取,这才让领导和群众把悬着的心跌到肚子里 ,这位写信的贵人就是右玉城大名鼎鼎的侯维成先生。</b></h1>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侯宝山遗像 民国</font></b></h3> <h1><b>  张荣怀书记得知“水陆画”的下落后,很快复函侯先生,对他爱国爱家乡的行为大加赞赏、同时代表县委对他表示谢意,并很快酌成政府办理此事,政府办随即派一名车倌儿赶着政府唯一的交通工具单套马车,由文化馆长傅勋瑞负责,于1950年2月25日(正月初九)动身前往绥远城。3月1日与侯维成办完交接手续,三天后顺利返回右玉,从侯维成手中取回“水陆神帧”140幅,并留下傅勋瑞的亲笔收据。</b></h1>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55, 138, 0);">右玉第一任县委书记张荣怀给侯维成先生的回信1950年(一)</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55, 138, 0);">右玉第一任县委书记张荣怀给侯维成先生的回信1950年(二)</b></p> <h1><b>  2016年9月24日为此事,我专门到大同傅勋瑞老师家进行过了解,老人简单向我晓扮(诉说)了到绥远取“水陆画”的整个过程。他说1950年元月份他刚调进县文化馆,领导让他筹建文化馆。大年初六上午,他参加完县里元宵节文艺活动工作安排会议,政府秘书余存德把他叫到办公室,交给了他一项到绥远取“水陆画”的任务,让他带上政府公函,到绥远后找侯维成接头,并嘱托他路上要多加小心,所取东西非同一般。他回去进行了简单准备,选择了初九动身,因当地正月里出门是要看日子的,赶三、六、九则用不着看日子。有一句俗语叫“三六九不看日子尽管走”。他初九启程,十一到了绥远城,住到小南街右玉老乡郭振业开的车马大店,第二天按照公函提供地址找到了侯维成先生,先生对他们非常热情,那天先生什么也没干,带他们在绥远城逛了一天。3月1日(正月十三)他们正式办理了交接手续。<br></b><b> 我问傅老,侯先生是否跟您晓诉过1948年春天“水陆画”是谁从右玉送来的,先生接过水陆画又是如何进行保管的?他说,就此问题我曾问过侯先生,人家逢此事闭口不谈,只是跟我说:“右玉县政府这次取走水陆画,了却了他最大的一桩心事”。因此,水陆画流落口外之事也就成了一个无人能解开的谜。</b></h1>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傅勋瑞遗像 2016年9月24日</font></b></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傅勋瑞取走水陆画给侯维成所写收据1950年</font></b></h3> <h1><b>  去年冬天,我和原文化局长李淑彦在他家闲聊,顺便提及此事,李老说,对水陆画流落口外的事他也不清楚。不过,他为我提供了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他说侯维成是他二舅姥爷,其大女儿侯淑静,我表姨今年虽92岁高龄了,但身体硬朗,思维敏捷,又有较高的文化水平,她是内蒙古师范大学历史系首届大学生,你的疑问她一定能帮你解释清楚。听完李局长一席谈,我应邀他跟我去呼市跑一趟一探究竟,他爽快地答应了我。</b></h1><h1><b> 2018年12月7日,尽管天气特别寒冷,(零下28度),我们还是如约向呼市出发,考虑到李局长年事已高,我叫自己老伴儿(医生)随我们一同前往,以便路上有个照应。 大呼高速特别好跑,也就一个多小时车程便到了呼市,但进城后因司机对路况不大熟悉,绕绕弯弯一直到下午四点才找到侯淑静老人的住所。</b></h1>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侯淑静先生2018年摄</font></b></h3> <h1><b>  当侯老师的儿子把我们领进他母亲屋里,李局长跟他表姨简单寒暄了几句,并说明我们的来意,我们很快就直入正题。老人说:你们要了解的有关“水陆帧子”的问题,由于年代久远,加上我们那时年龄比较小,大人也不跟我们说这些事。所以,有些东西我也说不清楚。比如1948年春天,“帧子”究竟是老家谁派人送到绥远城的,具体又是谁交给我爸爸的,这些我就不知道。因为当时我在武川教书,事后我爸爸也没跟我说过此事。后来,我想给爸爸写个传记,写到这里就卡住了,心想我父亲是诚实之人,关于此事他的档案里一定有记载,我打发孩子们先后到人事部门和档案局找他的档案,结果查无下落。我回忆1945年8月日本人撤离右玉后,紧接着国共两党就展开了拉锯战,顽固军跟日本人没有两样,同为一丘之貉,他们一样抢奸妇女, 抢劫财物,无恶不做。1947年3月,国民党占领了右卫城,杀害了农会主席周松林等人,全城阴森恐怖。我们全家就在那时离开了右玉,到了绥远城。<br></b><b> 刚到绥远我们借住在南茶坊右玉老乡郭振业开的车马大店里。店里深更半夜,人来车往,比较嘈杂,无法居住。没住多久,我父亲和林县的一个好朋友,名叫张德丰,他在南茶坊盖起一处院落,让给我们两间玻璃窗户大正房,于是我们就搬进了张家。<br></b><b> 安顿好家,父亲又开始托人帮我找工作,绥远城找了半年也没寻下个营生,后来父亲的朋友引荐我到武川当教员,1948年过罢大年我就到了武川,那时候当教师挣麦子。一次回到家,母亲跟我说,你捎回的麦子可管了大用,老家送“祯子”的人来,我妈和妹子给白面压饸饹,来一碰子(一次)吃一碰子,饸饹床不离锅,可想而知送“祯子”的人数不少。<br></b><b> 为什么我们到绥远仅仅一年时间“祯子”就又送给我父亲。我推测不是顽固军便是土匪头有人谋算上了“祯子”,而且已经到了十分危险的地步。我在右玉时,偶尔也会听到一两句我父亲和几个叔叔拉呱“祯子”的事,但一般说这些事是不让我们孩子在跟前,肯定他们都是保护“祯子”的士绅。<br></b><b> 另外,那时我父亲已经是党的情侦人员,常年穿梭于和林与绥远之间,对家乡的一切情况以及“祯子”的事比较了解,家乡的爱国士绅也知道我父亲的能耐与为人,“祯子”交给我父亲大家比较放心。还有一点,那时和林、绥远还被国民党占据,这些地方对共产党防范很严,路上到处设卡检查,没有路条是不准通行的。他们知道我父亲手上有路条,这些问题能解决,所以,我们来绥远一年后,家乡的爱国士绅就派群众把“祯子”送给我父亲。<br></b><b> 接受“祯子”的具体日子记不得了,时间肯定是1948年春天,是我父亲和弟弟侯建德到南口一拨儿一拨儿把送祯子的群众接回家的。送走家乡客人后,我父亲到市上买了3只大樟木箱子,把“祯子”分装其内,张德丰为此又专门腾出一间房子,将“祯子”搁入其中。可没过多长时间,我记不清楚,张家不知有甚急事需要我们腾出房子,我父亲四处问房,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房子。情急之下,父亲想起了春林药房。该药房是右玉老乡郝步雯先生所开,位于绥远城中桥街东,占地约一千平米,有铺面三间,正房七间,创办时还有我父亲的股份,后来我父亲和其它股东都撤出去了,由郝先生一家经营。但我父亲一直和郝步雯是至好的朋友。于是,我父亲就找到了春林药房郝掌柜说:“老郝,张德丰近日要我腾房子,我跑了几天都没找下,家乡的“祯子”没处搁,我再继续问房,暂把 “祯子”放到你药铺阁楼上,等我找到合适的房再搬,你看怎样?”郝掌柜圪腾没打(二话没讲) 答应下来,当场吩咐给他的伙计们连夜把阁楼的东西挪开打扫干净,第二天“祯子”就搬进了春林药房阁楼上。<br></b><b> 没出三个月,一天郝掌柜慌忙找到我父亲说:“老侯,昨天下大雨,牛桥水刮了,还刮走一个女人,咱们药房也漏的一塌糊涂,药全部让水泡了,祯子箱也进水了,药无球所谓,关键是“祯子”毁了你我都没法向家乡人民交待,请你赶快找个大一点的房子,抓紧时间对“祯子”进行晾晒。”<br></b><b> 我父亲得到这一消息,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马上发动亲朋好友,杀开人马四处问房,很快在建强巷找到一处闲置小院,人家知道我们急于用房,故意抬高房租。那时我们虽然生活比较拮据,但我父亲为了祯子的事情,还是毫不犹豫花大价钱租下了房。<br></b><b> 当父亲和弟弟把“祯子”搬进租房,院里拴好单煞子(细麻绳),然后打开箱子一看,祯子红的是那红的,蓝的是那蓝的,颜色一点都没渗洇,这下我父亲才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父亲和弟弟连家也顾不得回,每天晾晒“祯子”,直到“祯子”晾晒好,我们才把家一块儿搬了过去,那些日子父亲由于着急上火,事后还病了十多天。<br></b><b> 那年,父亲正在圪撂街元泰和中药房坐堂,因他初来乍到,病人很少,挣钱不多,难以养家。没办法他找了绥蒙军区供给部政委石生荣,因他在绥远搞情侦工作,经常接触石生荣,两人关系不错,石政委帮他贷款三百元,让他到乌盟乌兰花开个中药铺。<br></b><b> 事情定下来以后,又涉及搬家问题,更重要的是“祯子”往哪儿寄放,此次自己远离绥远,更要找一个放心合适的地方,最后想到了我公婆家,我爱人他们家住绥远旧城二道巷召庙附近,正好有两间凉房闲着,父亲就把“祯子”交待给我公公,举家搬迁到乌兰花。<br></b><b> 从一九四八年春侯维成接收“祯子”,到一九五零年春右玉政府取走“祯子”,整整两年时间。在那动荡的战争年代与国难当头的危急时刻,我父亲为了保护国宝水陆画,绞尽脑汁、费尽心血、耗掉无数钱财,甚至把自己生命置之度外,最后水陆画,丝毫未损,完璧归赵。<br></b><b> 宝宁寺“水陆画”现为国家一级文物,同时也是山西省博物院十件镇院之宝其中之一,每天参观者络绎不绝。“水陆画”还多次拿到国外展出,倾倒世界无数著名艺术家。2014年它又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国宝“水陆画”之所以能重见天日,嘉惠后人,这是侯维成先生的善举,艺术瑰宝“水陆画”及其它的保护者侯先生将一并載入史册,让其美名千秋万代,世代相传。<br></b><b> 2019年6月16日于右玉</b></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