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強沟里是故乡》之——李有贵

大地情深

策划制作/大地情深

文 字/赵 寒

图 片/赵 寒 马 克

铁人李有贵

文/赵寒

2022年到2024年，我先后三次拜访过李有贵先生和与本文相关人员，采写了他带领“繁峙老年大学合唱团”发挥余热、服务社会的事迹，也了解到他人生中的一些坎坷故事。“铁人”两个字也因此扎根在我的脑海，延续到我的笔端。李有贵，今年七十四岁，南峪口村人，老年大学合唱团团长，繁峙门球协会负责人。他身体微胖，慈眉善目，身高约一米七左右，虽满头白发，却皮肤红润，热情健谈，带给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活力。这样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原来却是做过开颅手术、心脏安了八个支架的病人，每天需要服用大量的调养药品。到底是怎样的信念，怎样的动力让他在古稀之年，做了这么多造福社会的好事呢？他微笑着讲述了自己的故事，从家庭出身到个人爱好，从少年到青年，从创业到退休，再到现在的老年合唱团……一路风波坎坷，一路乐观坚持，才有了中年事业的成功，有了老年大学合唱团如今的空前活跃，也有了“铁人”这个美称。

一

虽然是同村人，我对李有贵先生却了解甚少，只知道有他曾经是个能人，是个家电老板。也知道他之前做过裁缝，是那种大裁缝级别的师傅。不止自己手艺一流，还从太原请来师傅给好多妇女传艺授课，让她们有了赖以生存的本领，有了终身受益的手艺。这些都是过去从父辈们口里得知的。他是村里屈指可数的儒商、名人，虽然不常回村，却心系故乡亲人，每逢村里有大型活动，他总会出资奉献爱心。“饮水思源，不能忘本。”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1987年，村里修建学校时，村干部亲自到县城找同村人筹资，大家在本身都不富裕的情况下，或三百或二百积极响应。他却一下拿出了三千元“巨款”，还说，这是惠及子孙后代的好事，必须全力支持。在后来几年里，每逢村里正月十五闹红火，他都会资助一千元以表心意。李有贵先生是个铁人，也是个好人。在经营九州家电时，他曾为东城小学捐助过一百个书包，给高考文理科状元每人奖励过一台大彩电，当时每台价值五千多元。1996年，繁峙秧歌剧团著名表演艺术家张润来（二旦旦）找他商量，想把历年来在过剧团的人们召集起来，搞一次联谊会。他当时就表态：“这是好事，你组织，我出钱”。经过几天的准备，聚齐一百多人，活动两天时间，大家在一起很开心……那次活动共花费一万三千元，全由他一人承担。在聚会当场，他还帮助了四个困难户，给了每人五百块钱。2022年疫情期间，县作家协会倡议捐款，他又主动向繁峙红十字会捐款1000元。

二

世界万物相辅相成，种善因得善果。李有贵如今的成就，合唱团如此活跃的局面，其实并非偶然。他少年时期对音乐的热爱，对乐理的天赋，便是天定的善因。他自幼天赋异禀，对音乐的热爱不同常人。无奈当时条件有限，只能自学自练。一个小小孩童，敲盆耍碗都能奏出优美的声响。无论别人赞美还是嘲讽，他喜欢就不放弃。上小学以后，他依旧坚持练习，还虚心请教老师。再后来他竟然自己拼凑材料做了板胡，还有其他小型乐器。那几年学校后坡和操场常见他瘦小的身影，吊嗓子，练乐器， 一年四季从不间断。家人和老师们都说，那娃娃有股牛劲儿了，拧住啥不放，他听到也不说啥，只是憨憨地一笑。一样好百样都好。对器乐的执着并没有影响学习，他一直都是家长和老师都喜欢的好学生，还担任过三百多学生的少先队大队长。可以说他的音乐天赋和领导才能，从少年时期就显现出来了。就这样顺风顺水地过了几年，一个优秀少年也长成了青年。然而，世界万事难得完美。那个特殊年代以阶级斗争为纲，选拔人才唯成分论。他家先被定为中农成分。工作队驻村以后，又被定为上中农。与此同时，优秀学生入团的几个名额报上去之后，只有他被卡了下来。厄运从此开始，凡是利于进步的好事都没有他的份，比如保送学校，比如参军……一切都是因为那可恶的成分。在那个政治生命高于一切的年代，他痛不欲生，但是痛到极致也会生出希望，也会更加坚强。他当下寻思，与其自暴自弃，不如争气拼搏，不努力怎能对得起爹生娘养的这具皮囊呢？世界应该不是只有上学和参军这两条路吧？那时，他便铁了心要在音乐这块领域里走出自己的路来。从此他勤学苦练更胜以前，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辛苦。到现在回忆起来，他都惊叹自己当时的体力和精力：“当时全凭一口气，不努力就没出路，那时候怎就不知道累呢？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好像个铁人！”他挠挠头，若有所思。

三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说的应该就是付出总有回报吧。他二十岁那年，听说县里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招收学员，试用期满可迁户转正，而且不限成分。机不可失呀，他抓紧报了名。面试当天，凭着《红灯记》里“临行喝妈一碗酒”的唱段，赢得评委们的一致认可。其中一位评委问他还有什么特长？他很有底气地回答，常见乐器都能来几下！全场掌声如雷，评委们开怀大笑，是为他的表情还是语气？不得而知，总之应该是欣赏吧。他又现场表演了几样乐器之后，顺利地被录取为宣传队成员，走出了文艺梦想的第一步。后来，宣传队改成了秧歌剧团，他在团里工作了七年，主演武生角色。那更是个考验耐力的行当，但是吃苦从来难不倒他，他就是苦中作乐一路走来的。熟能生巧，勤能补拙，团里别人做不了的动作他能。前后空翻，拿顶对打，他样样动作规范，沉稳熟练，深受领导和观众喜爱。剧团乐队缺人时，他样样都能替补。大家开玩笑说，有贵是神，无所不能。一起练功的兄弟们却知道他付出的辛苦，几个人曾私下议论：“有贵练功真怕人了，他莫非是铁人不知道肉疼？”他听到心里咯噔一下，都是爹生娘养的血肉之躯，哪有什么铁人呢？“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要想人前显贵，就得背后受罪……”这些老话都是他每天心里默念的座右铭，是他咬牙练功的精神力量。人常说：“三伏天的汗，数九天的泪。”这话也在他身上得到了最好的体现。严寒酷暑，多年如一日，他都是早晨五点开始练功，踢腿、拿顶、吊嗓子……他付出了超于常人的努力，才有了如今得心应手的本领，才有了那么多的奖杯荣誉。

四

本以为会在剧团里工作至终老，但时代的浪潮涌动，总会推着人向前走。1978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神州大地，县秧歌剧团也由国营单位转为集体单位。因改制等多种原因，他结束了剧团的工作调到了县五金厂，任仓库保管员，一干就是 6 年。之后和厂里几个工友商量，5 个人共同出资承包了五金厂，一年经营下来，每人分到 8000元，这在当时可不是一个小数字了。1985 年，因考虑个人的进步问题，也因五金厂的工作实绩，在上级的调配下，他又调到了县鞋帽服装厂。一年后，在领导的关心下，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同年，提了干并升任服装鞋帽厂副厂长。1987年，他办理了停薪留职手续，开始了自己的创业之路，选择了开裁缝铺。当时繁峙县所有人的服装以本地裁缝师傅制作为主，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商机，组织了几人到太原学习服装裁剪。他观察仔细，记录清楚，举一反三，掌握了不同人衣裤的制图技巧，苦练蹬缝纫机的基本功，每天蹬到两腿酸痛为止。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那一批学习的人中，他的裁缝技艺是最好的。学成归来后，他在县图书馆租了两间房，开了自己的小店。因为衣服做的合身，款式新颖，收费合理，人们一传十，十传百，几个月后生意便火爆了。有一次，时任县委书记的苏心田同志，赴京参加重要会议，需要穿中山服。经打听，县城最好的裁缝叫李有贵，便召他去量体，做了一身开会的衣服，这是他的荣幸，也是他至今难忘的一件事。上一年在服装鞋帽厂当副厂长时，他的工资还算高的，每月 72元。可开服装店后，一年总算账，纯利润达到了1万多元，算起来比原来 10年的工资还要高，这更坚定了他干事业的信心，也因此开阔了个人的眼界。从开裁缝铺到承包二轻商场，一直到 1993年开九州家电，他历经了三十多年的摸爬滚打，这期间更是风雨兼程，困难重重。进货途中遭遇过打劫恐吓，小人陷害，数九天的严寒，数伏天的炎热……无数次的磨难，几次危及生命。所幸吉人天相，智慧化解，才屡次逢凶化吉，闯过难关。他说：“有一次，冬天太原进货，晚上回的时候特别冷，大约零下三十多度吧，车走着油管就冻了。没办法，只能走走停停，隔一会就停下来点火加温。那时候开的是那种柴油机工具车，也没有高速公路。沿途走一会儿就停下来烤车底，后备箱的破纸箱烧完了，就在路边捡树枝，从太原回繁峙整整走了一个晚上。那次进货真是冻得够呛，手、脚、腿都冻麻木了，全身的器官都好像是别人的。当时就有一种感觉，完了，手肯定冻废了……”他长叹一口气：“唉，那次真的差点冻死。还有一次，坐客车去郑州进货是差点热死。遇高温天气，车上人多，货物密集，没有一丝风。那次的高温热度真的很特殊，当时车上就有两三个人中暑晕厥。人们掐人中的，喂水的，才现场抢救呀……”天公无情，寒暑难捱。说者心有余悸，听者冷热交替，感同身受。“看来干啥也不容易了，您这一路走来太不容易了。”我有些感慨。“都过去了，再苦再难也熬出来了。我也心态好，多大的事睡一晚上就好，不放心里。人活着就得向前看，就得努力，实在没时间伤春悲秋。”他嘿嘿一笑，满脸都是自信乐观的光芒。再后来，政策越来越好，他的生意也越做越大。期间虽说是风雨不断，却也创下了家业，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老板。而他却在买卖最辉煌的时期，迫于身体等各方面原因退出了商海。九州家电是他历经众多生意中开的时间最长的，也是他倾注心血最多的店。历时 25 年之久，累计为国家创税 140 余万元。这家店也成了几代人的记忆，很多人为店面关闭而惋惜

五

人生仿佛画了一个圆圈，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他当老年大学合唱团团长，说起来还有一段故事。那是2015年11月，平型关合唱团演出并拍摄完成了《平型关组歌》之后，时任合唱团团长准备撤团。李有贵觉得这么优秀的团队成立起来不容易，撤掉太可惜了，于是找到团长谈了自己的想法。三天以后，他就成立了“老年大学合唱团”。当时，团里有100多人，主要以退休人员和文艺爱好者为主，他们经常活跃在各个社区村镇。2016 年，县委宣传部指定他们合唱团组织小分队，赴9个乡镇开展文艺下乡活动。2017年，县委组织部又派出他们小分队分赴7个村镇进行演出。2022在县影剧院组织的“三民”舞台艺术大赛中，老年大学合唱团报了5个节目，经过激烈角逐，这些节目都入围前六名，进入决赛。他们自编自演的节目，多为老百姓喜闻乐见的内容。以三句半，独唱，合唱，快板等多种形式展现。台前幕后，他总是忙碌的，组织团队、审核节目、演出准备，还要偷空练习，既当指挥员又当战斗员，搬器材，调音响，处处都有他忙碌的身影。合唱团的演出都是义务的，服装器材所用资金都是来自于自筹和单位、企业的赞助。有人问到：“你这图个啥呢？”图啥呢？带动大家强身健体，发挥余热呗。他乐呵呵地给出了答案。他还说，练习合唱可以锻炼记忆力, 锻炼听力, 延缓衰老，陶冶情操, 培养快乐向上的精神。还能扩大社会交往，收获友谊，锻炼心肺功能。可以唱出和谐团结, 唱出健康长寿!听着这些讲述，我突然想起2021年冬天的一件事情来。在一次文艺下乡活动中，我见到了李有贵先生，他穿着一件深绿色的棉大衣，戴着一顶挺老土的帽子，当时正在搬腾摆放演出器材。具体都摆放的什么我也记不太清楚，总之一直在忙。因为多年未见，也不明状况，便悄悄问了合唱团一个朋友：“那个老人是打杂的还是雇的呀？我们一个村里的，以前是九州家电的老板，怎干起这个来啦？”“什么打杂的，那是我们李团长呀！”朋友捧腹大笑。我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挡不住好奇心的驱动：“团长这么大岁数了还干体力活？不是有稍微年轻一点的队员吗？”“没办法，我们团长就是这样一个人，闲不住，凡事亲自动手才放心。每一场演出都是这样，平时有什么活也总是抢在前面，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做在人前吃在人后吧。”朋友一边回答我的问题，一边给到场的群众发着口罩。我们又忙里偷闲地聊了一会，才知道了他在合唱团的“丰功伟绩”，同时也知道了他的病情和现状。那天我认真欣赏了合唱团的节目，台上的他跟变戏法似的换了一个人，他不再是我看到的“打杂工”，而是一个西装革履的演员。六七个人的队伍齐刷刷地走上台，清一色的白头发并没有影响他们雄赳赳的气势。一首《咱们工人有力量》洪亮有力，迎来了持续不断的掌声。那一刻，我认识了一个精神强大的老人，一个心脏里安着八个支架、“三高”都严重超标、一个不服老不畏病、豪气十足的铁人

六

合唱团搞得红红火火，门球也带动得很出色。他每天早晨五点去门球场开门，刮风下雨从不间断。门球协会每年都会举办一次邀请赛，除此之外，忻州、原平、五台等地的门球爱好者也都会不定期的来交流比赛，所有支出都是他自筹资金。由于负责事务繁多，他每天早晨走的步数都会过万。打门球、唱歌、排练新节目，每天时间排得满满的，生活很充实。他说，人不能闲，病也不能怕，心态好点比啥也强。老有所乐，老有所为，不给儿女添麻烦，不给社会添负担，这多好呢。听着他觉悟超前的谈吐，看着他自信阳光的笑脸，我不由感慨：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七

他还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老年大学合唱团如今的辉煌，都是大家相互支持共同努力的结果。幕后默默付出的人很多，其中最大的功臣就是年近八十岁的马克老师。从合唱团开始到现在，每一次活动的成功，都离不开他的辛苦付出和指导。教唱歌，带学员，一步一个脚印，严谨认真；策划节目，书写文案，默默奉献，从不居功；春去秋来，酷暑寒冬，台前幕后，从来少不了他的身影……马老师常说，唱歌就是最好的锻炼，潜移默化，润物无声，他的这种认识已扎根到合唱团所有人的心中。马老师的付出大家看在眼里，也记在心上，所有人都尊敬他，认可他，因为大家都是受益者，唱出了健康，唱出了快乐。他不仅传授唱歌技巧，还引导学员在音乐的世界里找到自己的位置。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充满了对音乐的热爱和对学员的关心，在他的影响下，合唱团的成员们不仅学会了唱歌，更学会了热爱生活。如今在繁峙县，但凡一些大型文化、文艺活动，老年大学合唱团总是不可或缺的队伍。他们的歌声，如同庆典的号角，宣告着每一个重要活动的开始。他们的表演，如同节日的焰火，照亮了每一个欢乐的瞬间。老年大学合唱团，已经繁峙成为一道亮丽风景线，他们的存在，让繁峙的文化生活更加丰富多彩，老年人精神世界更加充实自由。这一切，都离不开李有贵先生的无私奉献和引领。他不仅是老年大学合唱团的灵魂人物，更是新时代文明实践活动的推动者。他用自己的热情和执着，将合唱团打造成了一支具有广泛影响力的团队，让精神文明的力量在繁峙县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和传播。他的贡献，不仅在于带领老年大学合唱团走向了基层、走向了大众，更在于他用自己的行动弘扬了精神文化，诠释了保留初心的意义，告诉了我们做人的道理，演绎了生命不息、奋斗不止的铁人形象！

作者，赵寒，繁峙作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