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经鄘风十首

秋雨(李冰)

读诗经鄘风十首

秋雨

鄘字从庸从邑，而庸又从庚从用，是先秦对某些地位较低的劳动者的一种称呼，有平常、平凡、能力低之意，但在先秦文化中庸又代表褒义，如中庸，有中用之意。因而，鄘有庶民之邑、中用之邑的意思。也许因其临着牧野，周人发动牧野暴乱之时，鄘地估计也为周人夺得天下发挥了作用，故而称为鄘。

鄘国是西周初年姬发封给五弟蔡叔姬度的封国，位于今天的新乡市东北卫辉市一带，当年处在黄河与淇河之间，西侧就是牧野，与邶国隔着一条淇河。周公旦平定“三监之乱”后，掌管鄘国的蔡叔姬度被放逐，鄘地并入新卫国，成了新卫国的版图。《诗经》中采集自原鄘国地域内的《鄘风》，在孔子之前的吴公子季札时代，已经被看作是《卫风》中的一部分，统称为《卫风》。收入《诗经》中的《鄘风》共有十篇，分别是：

1. 《柏舟》，怀疑是共姜作品，诗中的她为守义誓死不嫁。也可能是一个待嫁的女子，她选中的对象是一个少年郎，女子的选择未能得到母亲的同意，所以她满腔怨恨，发誓要和母亲对抗到底。将大致意思翻译成今天的语言就是：

摇橹轻轻柏木舟，泛舟河水任漂流。风吹发散年华好，相爱情牵不另求，海誓山盟到白头。呼天呼地亲娘喊，不解情怀命也休。

摇橹轻轻柏木舟，泛舟沿岸任漂流。风吹发散年华好，相爱相知不另求，矢志难移到白头。呼天呼地亲娘喊，不解情怀命也休。

2.《墙有茨》，写的是卫国宫中的龌龊之事。卫宣姜不知羞耻地答应与自己名分上的儿子公子顽结为夫妇，生下了齐子、戴公、文公三个儿子和宋桓夫人、许穆夫人两个女儿。根据当时宗法社会的礼制规定，卫宣姜不能私自返回齐国，作为母亲的她又不能看望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她在感情上当然是很痛苦的。卫宣姜死于何年没有记载，一朵带毒的鲜花染成污浊终归凋谢在淇河卫地的鄘国。卫国黎民对这种败坏人伦的秽行，当然深恶痛绝，于是有人写了这首诗歌。将大致意思翻译成今天的语言就是：

蒺藜根固长墙头，扫把除尘毒蒺留。龌龊宫中传丑事，情知不可任胡诌。倘若张扬难保密，丑闻天下国人羞。

蒺藜根固长墙头，未有消除毒蒺留。龌龊宫中传丑事，情知不可说根由。倘若与人详细说，三天三夜说难休。

蒺藜根固长墙头，捆绑依然毒蒺留。龌龊宫中传丑事，情知不可放开喉。倘若宣扬名在外，丑闻耻辱国人羞。

3.《君子偕老》，讽刺卫宣姜的诗，字里行间的服饰仪容之美，乃是反衬卫宣姜品行之丑。将大致意思翻译成今天的语言就是：

偕老夫妻苦乐多，金簪翠玉也蹉跎。雍容举止端庄样，体态轻盈仪表雅，合身礼服美绫罗。心灵丑恶枉华贵，对此深憎又奈何?

碧玉绫罗贵妇身，霓裳锦绣艳青春。凤钗云鬓霞光彩，乌发青丝假乱真。耳坠宝珠袅娜步，金枝玉叶透芬芳，香飘圣洁世人尊。莫非天外神仙降，或是投生帝女魂。

唇红齿白面芙蓉，窈窕身形舞倩风。葛布轻纱做外罩，内衣夏日紧隆胸。柳眉弯细目清秀，丽质桃花别样红。妖冶仪容多妩媚，倾城倾国美无穷。

4.《桑中》，有人认为这首诗歌是在暴露世族贵族男女淫乱之风，说是卫国公室淫乱，男女相奔，以至于世族在位，相窃妻妾，期于幽远，政散民流而不可止，并举姜、弋、庸乃当时贵族姓氏为证。有人认为这首诗歌是青年男女的相悦之词，全诗轻快活泼，表现了青年男女的炽烈爱情，并无讽刺之意，更谈不上是贵族男女淫乱后的无耻自白。上古蛮荒时期人们都奉祀农神、生殖神，以为人间的男女交合可以促进万物的繁殖，在许多祀奉农神的祭奠中，都伴随有群婚性的男女欢会。春秋之时的郑、卫之地仍存上古遗俗，凡仲春、夏祭、秋祭之际男女合欢，正是原始民族生殖崇拜之仪式。这首诗歌所描写的，正是古代此类风俗，不能简单斥之为淫乱。将大致意思翻译成今天的语言就是：

前往何方采菟丝？沬之郊外伴清淇。心中正把谁思念？美丽孟姜令着迷。约会桑中盼早见，上宫欢爱醉魂痴，相送淇河不舍离。

前往何方采麦苗？出郭沬邑北荒郊。心中正把谁思念？孟弋如花未绽苞。约会桑中盼早见，上宫如愿醉云霄，相送淇河来日邀。

前往何方采蔓菁？出郭沬邑向东行。心中正把谁思念？美丽孟庸令梦萦。约会桑中盼早见，上宫魂醉尽深情，相送淇河约再能。

5.《鹑之奔奔》，卫宣公霸占儿媳宣姜为妻，卫宣公死后，齐襄公出于政治方面的考虑，暗中告诉宣姜，要她与自己名分上的儿子公子顽结为夫妇。卫宣姜本应是公子顽的嫂嫂，因新台之丑变成了公子顽的小妈，继而又与名分上的儿子公子顽姘居，成了公子顽的妻子。卫国黎民深恶痛绝，深以为耻，谴责其禽兽不如，该诗讽刺的就是这件事情。将大致意思翻译成今天的语言就是：

鹌鹑结对紧相随，喜鹊成双比翼飞。乱伦人君禽兽类，枉称兄长实行尸。

成双喜鹊紧相随，结对鹌鹑比翼飞。荡妇无良禽兽类，后宫行丑不如鸡。

6.《定之方中》，公元前622年，卫文公在黎阳津南的楚丘筑城，该诗写的就是这件事情，歌颂了卫文公。该诗验证了《周髀算经》记载，那个时间黄河流域的先民已经会用立起来的八尺之表，定东、南、西、北四方，测天地四时。由该诗可知，周代卫国民间星空知识已很丰富，对于赤道星空二十八宿中的室、心、参、昴、柳、毕、箕、斗、角、亢、氐、房等宿，以及牵牛、织女、启明、长庚、银河等等，都已熟知。将大致意思翻译成今天的语言就是：

定星十月亮天空，卫国迁都建楚宫。为测方中度日影，建城筑殿动开工。植栽栗树和榛树，还有漆林梓椅桐，成材伐木做琴翁。

漕邑废墟登顶端，楚丘薄雾绕烟岚。近观楚邑观堂邑，测量冈峦测大山。视察农桑郊野外，吉凶占卜问苍天，卦卜祥和兆吉安。

好雨知时原野青，车夫鞭响马奔腾。驾车早起归来晚，歇脚桑田春劝耕。正直人君思虑远，用心发展复更生，良骏三千卫国兴。

7.《蝃蝀》，写的是青年男女之间有了私情后自酿苦酒的状况。由这首诗可知，三千年前商周时期卫国民间已经积累起来观天经验：晚虹出现在东方，莫指望天会下雨；朝虹出现在西方，不久就会下雨。也就是今天农谚所说的“东虹日头西虹雨”，该诗中用以象征爱情与婚姻。将大致意思翻译成今天的语言就是：

晚虹出现在东方，空有云飞雨渺茫。出嫁远行悲女子，别离兄弟与爹娘。

朝虹出现在西方，大雨滂沱持续长。出嫁远行悲女子，别离兄弟与爹娘。

婚前此女失身人，破坏婚姻不洁纯。人品名声无信誉，爹娘面命不当真。

8.《相鼠》，讽刺卫国当年那些鼠辈们。鼠辈们用虚伪礼节欺骗黎民百姓，口喊仁义道德，实际寡廉鲜耻，卫国黎民百姓深恶痛绝，比之为鼠，用此诗给予辛辣讽刺。将大致意思翻译成今天的语言就是：

鼠辈充人假画皮，充人恶鼠少威仪。充人恶鼠威仪少，恶孽雷轰鬼夜啼。

鼠辈狰狞白齿凶，充人无耻耍威风。充人无耻威风耍，恶孽魂归地狱中。

鼠辈人形有四肢，充人无礼罕稀奇。充人无礼稀奇罕，恶孽魂归骨化灰。

9.《干旄》，写的应当是自鄘地去古城黎阳相亲的事情。对于此诗之说可谓洋洋大观，有美卫文公臣子好善说，有卫大夫访贤说，有男恋女情说。将大致意思翻译成今天的语言就是：

旌旗猎猎顺风飘，骏马车行到浚郊。装饰素丝旗举起，飞奔四骏好鬃毛。前往城中见美女，相思何物把心掏？

风飘猎猎彩旗旌，骏马车行浚都城。排列锦旗高举起，扬头五马向前行。前往城中见美女，用何赠送表心情？

风飘猎猎彩旗红，骏马车行浚城中。排列锦旗高举起，扬头六骏虎生风。前往城中见美女，用何赠送表情浓？

10.《载驰》，这是卫国发往各国求援的文字，由许穆夫人执笔。《左传》记述，公元前660年，卫国遭到北狄入侵，好鹤失国的卫懿公在荧泽一战中兵败身死，卫国都城臣民整体逃难，宋桓公在黄河边接应，立卫戴公为君。卫国国难当头之际，许穆夫人冲破许国的各种阻力，渡济水返回卫国奔赴国难，一路驾车奔走呼号，写出了这首诗歌，呼吁大国援助。她为拯救自己的国家不顾个人安危，视死如归，勇往直前，矢志不移，充分表现了坚强果断的意志和高尚的爱国情操，字里行间充满着她对故国强烈的爱，读后震撼人的心扉，堪夸绝世红颜敢迎淇奥风雨，当赞舍生忘死挺身奔赴国难。将大致意思翻译成今天的语言就是：

驱车策马快加鞭，慰问家乡赴国难。赶马心忧行路远，终归漕邑望乡关。许国派人追拦路，我心恼恨更忧烦。

无人赞我故乡牵，反劝回身许国还。尔等私心遭蔑视，并非是我欠周全。没人赞我故乡牵，国破无关不救难？尔等私心遭蔑视，我非心粗欠周全。

登上冈峦望远方，采来百草治忧伤。多愁女子怀乡土，人各追求有短长。来人责备催还许，幼稚言行且太狂。

行驶驱车旷野天，麦苗绿绿广无边。有求大国来援助，依靠谁人退敌顽？许国来人太幼稚，无须责备吐狂言。你们谋划百般计，不比驰援我向前。

《诗经》中有许穆夫人的作品《泉水》《载驰》《竹竿》，《泉水》收入了《邶风》，《载驰》收入了《鄘风》，《竹竿》收入了《卫风》；《诗经》中有卫庄姜的作品《柏舟》《绿衣》《燕燕》《日月》，《绿衣》《燕燕》《日月》收入了《邶风》，《柏舟》收入了《鄘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