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彪“一号令”与54军调防河南

贵丁

第54（83）集团军是当代中国13个集团军中史册最长的部队，其历史可以追溯到建军前北伐战争中的叶挺独立团，故而称为“铁军”。54军也是建国后抗美援朝、中印边界反击战、对越自卫还击战这三次大规模战争全部都参加了的唯一的野战军，故又被称为“最野的野战军”。

因为参加了建国后几乎所有的战事，54军也成为调防最多、战域转移幅度最大的部队，不像其他野战军从朝鲜回国后、或是建国之后驻扎下来就不再移动了。而54军最后一次移师中原的调防，最是仓促坎坷，并被赋予了浓重的政治色彩——

1969年发生珍宝岛战斗，北部边境吃紧。打完西藏平叛和中印边界反击战后转辗四川、再转云南的54军又被紧急调防至豫北地区。同时由两广调至豫西的43军在1985年的“百万大裁军”中撤编，其辖下127师保留编制并划归54集团军，由此一来该集团军即是由原43、44、45三支野战军合编而成，再往前说就是原四野近三成的老底子了。

对于这两支野战军的北上调防，中原民间流传着一个说法：珍宝岛战斗后，林彪下达“一号令”，54军和43军分别沿京广、焦枝铁路线并行北上，途中却被周总理喝令停下，因为中央担心林彪调原四野的两支铁杆部队北上打仗是假，进京谋反才是真，于是喝令军部走到哪里，部队就在哪一带下车。结果43军停在了豫西的洛阳，54军停在了豫北的新乡，皆划归武汉军区。

我曾为此详细询问过我的老领导、原54军副参谋长唐硕。他说那是民间捕风捉影的说法，当时调防的不止是这两个野战军，毛主席还在世，轮不上林彪私下大规模调动部队，只是后来的批林批孔运动把“一号令”弄成了林彪谋反的一个罪状，人们还知道“林彪反党集团成员的一多半是从54军和43军出来的”，这让部队压力很大。

就当时的情况来说，珍宝岛事件后中苏两国剑拔弩张，苏联在中苏、中蒙边境增派重兵，百万大军压境，同时又提出要和同中国谈判，谈判专机拟于10月20日飞抵北京。中国不大相信苏联的谈判诚意，因为一年前苏联入侵捷克斯洛伐克，也是先派了一架飞机，谎称故障降落在首都布拉格机场，然而下来的却是特战分队，迅速控制了机场，引导大批运输机运来军队，里应外合仅3天时间就占领了捷克斯洛伐克。

前车可鉴，中国担心苏联的谈判专机也会是突袭的骗局，并且苏联在中蒙边界布下的重兵距离北京也就600来公里，以装甲部队的开进速度只消两三天就进到首都了，情报分析苏联还有动用核武器的可能。所以10月20日之前整个国家都很紧张，党和国家领导人疏散离开了北京，毛主席去了武昌，朱德、董必武去了广东从化，林彪去了苏州，连刘少奇都被押解转移到了河南开封，邓小平到江西赣州，只有周总理留守北京主持工作，还有总参谋长黄永胜在北京西山建立军委前指，组织指挥军队行动。

17日夜里，主持军委日常工作的林彪向黄永胜电话交代了军队要加强戒备和疏散隐蔽的一些指示，由副总参谋长阎仲川将其整理成4条内容。考虑到这是军委前指建立后向部队发出的第一个指示，于是就按编号常规列为“第一号”指令，由总部机关向各大军区电话传达，并向毛主席做了汇报。仅此而已。

然而两年后发生了林彪脱逃坠机的9.13事件，四人帮抓住所谓的“一号令”大做文章，说林彪为谋反而调兵遣将。我们54军在10月17日当天夜里就接到了“一号令”，但直到一个半月后才从滇西调防到了豫北，部队调防之前还派出了先遣组到河南做勘察、协调和筹备工作，我就是先遣组的成员之一。那是按军委和总部统一部署实施的调防，并不是林彪打个电话说走就走的，更不是半道被周总理喝令停下来的，调54军“北上谋反”的说法是毫无根据的。唐硕副参谋长对我说。

他还说，54军调至豫北后的预定作战任务主要有两点，一是作为北上增援的国家战略预备队，抵御苏军的装甲洪流可能从中蒙边界突破后，沿华北地区向南进犯；二是反击苏军空降兵可能对中原腹地的突袭。中原失守，则中国危矣。1938年国民政府曾不惜扒开黄河花园口制造滔天水祸来抵御日军对中原的入侵。到了60年代末，面对可能发生的苏军入侵，俯瞰历史的毛泽东将3个半野战军（1军、43军、54军和空降15军一部）及6个兵种师（坦克、炮兵、高炮、航空兵）放在了河南，成为中国布兵密度最大的省份之一。

54军像一把游走的利剑，从朝鲜撤回10年后，从中印边界撤回7年后，又在危机时刻被放在了中原。这次紧急调防让部队下车后没有营房住，除了机关驻扎在文革停办的大专院校外，官兵大都在百姓家里住了3年，直到3年后盖起了营房，才算有了落脚点。尽管2016年的新军改将54集团军改编为83集团军，主力大部调离原驻地，但仍有相当一部分的部队留在了河南。如此说来，54军驻扎中原至今已60余年。

铁马冰弋一书，作者唐硕。书中对54调防河南的经过做了详尽记述。

1985年百万大裁军后，54军由野战军改编为集团军，首长机关合影。队列前排左为军长朱超，右为政委李春亭。第三排外侧为笔者贵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