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龄美文】乌江清 长江长（一）

若谷（致龄）

（一）

　　十八岁那年，第一次走出武陵山。那时候，从家乡到涪陵的路，须得头一天乘大客车到古镇龚滩，当晚住在船上。由于乌江江窄浪急，客船因此很小，只有三十来个四等舱位。开航的时候是凌晨五点，舱内外一片漆黑，马达的轰鸣和船的颠簸，让睡梦中的我感觉已经行船了。
　　青春，就在这样新奇的感觉中探出了头。

天渐明，我好奇地透过窗玻璃，看滚滚江水和漂移着的全是崇山峻岭的江岸，心想，这应该是愈走愈宽阔的世界吧。
　　突然从广播里传来你的声音，无比清纯的少女的声音，声音里有浓浓的山外面人的音调，那一绕一绕的尾音，像春天森林里凌晨的阳雀。

　　对于第一次离开武陵山的懵懂少年来说，那声音，有一种异样的情绪刺激，甜美而梦幻，不只是充满了关爱和亲昵。

第一次认识你，就是在那艘叫《红阳5号》的小客船上，是你清美的早播让我产生了某种憧憬。
其实最美的声音应该就是清纯，那有着青春色彩的清纯，像明媚的春天里拂过山岗的花香。而际遇更属于直觉的范畴，就像这辈子遇见你。
　　早餐以后，我在二楼的船舷上看乌江两岸的风景，你在船头的甲板上一边拖地一边说着什么。从那悦耳的声音，我断定你就是清早在高音喇叭里说话的女人。
　　素色上衣（后来知道那面料叫“的确良”），军绿色长裤，曲线分明的少女身材，一举一动却有一种一般姑娘没有的干练。最惹人的是那一头黑发，浓密粗亮，大方的额头前一绺刘海，在你拖地的来回运动中节奏地跳跃。我如痴如醉地欣赏着你，你雅致而青春的举手投足，在移动的以乌江画廊为背景的橙色甲板上，分外引人瞩目，让我这个第一回走出大山的土娃子春心荡漾。

船走下水很快，四百里水路，早早就到了。下船时，你在趸船上检票。就在一伸手的那刻，我鼓足勇气看了一眼——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地读你：大眼睛，双眼皮，眉梢似柳叶儿生动，一张鲜嫩的脸，像彩色的画，而那稍稍隆起的鼻梁，使你整个的人透出一股傲气——后来的事实证明，正是这一袭美艳的孤傲，成就了我俩的悲剧——就像在露天电影里见到的国民党女特务那样的傲美。在这张脸面前，似乎任何高贵的男人，都会垂下眼帘。
　　我当然更不例外，神情恍惚中红着脸逃上了江岸。

　　回程时，由于没能坐上你的船，一路竟被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困扰。

再次见到你是六年以后的1983年。我考上大学，去成都。那时候，我们山里人出来的唯一通道依然是从乡下坐车到县城然后到龚滩码头乘船到涪陵再转大船到重庆再然后乘火车到省城成都。

这样的艰苦旅程，现在回想起来，其中有一种近乎原始的质朴之美。那时木讷，只有好奇，不懂得享受美的文化。

在大学的几年里，几乎每学期都能乘上你的客船，而几乎每一次，看到你都羞怯地低着头，却在你远远走开的时候，如欣赏一幅画那样享受着你青春的背影——健美而婀娜的青春背影。

　　由于你客运工作的出色，同学们都说，《红阳5号》的卫生和服务是乌江里最好的。而半年一往返的期遇，每次，都会带给我这个大山里的穷学生长久的激动与遐思，一种渺茫如星空的单相思。

本故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