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阳

闲云鹤

南水北调河从孙村和郝庄中间蜿蜒穿过，冬日的暖阳倾泻而下，洒向静静流淌的河水上，碧蓝中透着股金黄。 过了河就是郝庄了。春夏秋冬，寒来暑往，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来这个村子了。 荣姑娘和双胞胎的妹妹一家就生活在这个村子里，天真烂漫，无忧无虑。前年暑假，她独自去找同学玩耍，被邪恶的邻居盯上，从此，她的人生便被扭曲了。 进了村，我叮嘱司机，把警车停的离她家远点，以免好事的村民围观议论。 下了车，我惊奇的发现，平时通往她家凹凸不平的土路已铺成了平坦的水泥路，尽管天寒地冻，路上结了许多冰，毕竟好走了许多，心情顿时也敞亮了许多。 老远就看见荣姑娘的奶奶在胡同口等着，已近耄耋之年的老太太是这个家庭的内当家。案件判决后，我们来家访，无一例外都是她接待，也发现这个家庭的状况远比案件要复杂的多。 荣姑娘年逾古稀的爷爷患有帕金森综合征，丧失劳动能力，还要常年花钱吃药。母亲两年前病故，欠下四十余万债务。叔叔一年前病故，欠下十多万债务，婶子留下女儿出走。全家七口老小衣食住行，仅靠她父亲一人打零工养活，生活惨淡，举步维艰。 来了这么多次，老太太早就把我们当成了熟人甚至亲人，她热情的迎我们往家走。胡同里依旧泥泞不堪，远远的看见她家门口站在一个头发蓬乱的中年男人，估计这是老太太的儿子、荣姑娘的父亲，进前打了招呼，他表情僵硬，一脸的木讷，宛如上世纪二十年代的闰土。 他衣着一套样式古怪的外套，估计是穿他在酒吧混迹打零工的儿子衣服。见了我们，应了一句便面无表情也不打招呼就独自进了院子，我有点生气。 他是这个家庭唯一的经济收入来源，但却把自己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给妻子看病，借了巨额外债还是人财两空，要账的挤破了门，他索性把老母亲推到了债主前面，自己逃避外出打零工去了。到了年底，两手空空的回了家，他打工楼盘的上线雇主跑路了，一年的辛苦劳作泡了汤。听着老太太坐在家徒四壁的屋子里鼻一把泪一把的哭诉，看着荣姑娘姊妹四个无助、期待的眼神，我们无可奈何，只能勇敢的把自己化身为“讨债人”。 通过工作积累的人脉、关系，我们多方沟通、联系、协调楼盘的总承包方，并通过对方代理的京师律所律师从中努力斡旋，从春花烂漫到冰封大地，流资早已入不敷出、楼盘千疮百孔的老板豪爽且极具人文情怀，最终大笔一挥，一分不少的足额支付了拖欠工资。因为是提前、单独、结清了荣姑娘父亲的工资，需要他配合作个证明，但多次联系他，不是不在家就是不接电话，且态度生硬，办案人生气的说，自己好像是找他要账一样。 院子里，荣姑娘的爷爷双手不停的颤抖着，在一个火盆里努力的添材烧火，脸上朴实、小心的笑着看着我们。可能是屋里冷又杂乱，他们才用这种最原始的取暖方式招待我们。老太太赶忙过来拉我们进来靠近火堆，脸上陪笑着说，“他不会说话办事，以前因为要账被人骗过，你们甭和他一般见识”。 京师所的律所把两万块钱拿出来递了过去，看得出来，他们全家的眼光都是一亮，但却没有说出来一个谢字。当让他们打收到条时，家里居然找不到一支笔，我便叫司机去车上拿。老太太说，“这钱在家也捂不热，天天都有要账的”，“对了，忘了跟你说了，我们的低保办了”。 听她一说，这是个意外的惊喜。 荣姑娘一家尽管人多、开支大、又没有固定收入，生活极为拮据，但按照农村贫困户或低保的条条框框来卡，还真不符合，尽管他们申请了多次，村里也报了多次，总是批不下来。今年夏天有次因为心理疏导来家时老太太垂头丧气的提到了这事，说老头子恐怕连药都吃不起了。我们听后心情也很沉重，临走给她丢下了一千块钱，路上想这也不是长久之事，便联系了乡党委书记，过去和他说了此事。没想到他很重视，我们在场便当即召集相关部门负责人开会，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要求特事特办。 我们很佩服这位领导的雷厉风行，也感谢他对我们工作的支持，他反过来感谢我们关注他辖区的民生，和对社会弱势群体的帮助。相互回应之中，有恭维，更是真心，最多的是期待。中间过问过几次，乡村还是有不同意见。也正常，农村的事情办起来比较复杂，怕攀比，怕矛盾，怕信访，怕承担责任。时间久了，我也不抱希望了，因为怕给书记徒增麻烦，也不电话催了，现在忽听老太太这么一说，而且是办了三个，还真应了那句老俗话，“迟吃的饭是好饭”。 临走，老太太送我们出去，荣爸爸不出意外的继续没露面。接触多了就能看出来，尽管快八十岁了，老太太才是这个家庭真正的主心骨和支柱，里里外外、老老少少都靠她操持、照顾。出来大街我和她说，“今天这个钱算是及时雨，那三个低保才是长流水。以后生活虽不会很好过，但也不会再这么皱皱巴巴了。你一定要保重身体，你一倒，这个家可就倒了”。我这么一说，尽管老态龙钟了，她脸上居然泛起了红晕。走出来一百多米了，我回头看，她仍然站在那里。 回去的路上，女同事说，荣姑娘和她联系了，说马上要过生日了，还想要个蛋糕。去年给她过生日时，她说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买蛋糕过生日。 车窗外，冬日的暖阳更耀眼了，尽管没有夏天那样热烈，但却让人感受到了丝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