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一座桥,一方人间烟火,它见证着两岸的世事变迁。钱库的中心河道上,杨仪桥饱经风雨依然坚固如初,它承载着昔日杨处人的生活印记。历史是一缕不吹自散的云烟。经过短短不到百年的历史,杨处这个地方逐渐被世人遗忘,只留下那布满沧桑的故事……</h1> <h1><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inherit;">杨处地方</span></div> 不久前,我有幸结识了张家堡杨氏杨处派的杨承增宗亲,他向我详细介绍了杨处杨氏的一些情况。杨处,这个地处江南垟平原心脏地带的地方,现今位于钱库环城北路南面东首。其四至清晰可辨:东以白龙河与金家垟相邻,西以杨处坟与垟西相接,南以杨处河与车头西垟为界,北以杨处河囝与三石桥为界。令人惊叹的是,在“文革”之前,这里还曾有杨氏居民生活,境内更是拥有杨义桥、杨府庙、杨圣桥等丰富的历史遗迹。<br> 然而,当我试图在《平阳县志》《苍南县志》《苍南地名志》《钱库志》以及《刘绍宽日记》中寻找关于杨处的记录时,却一无所获。即便是在网络上也未能找到任何相关信息。这不禁让我心生好奇,于是连忙联系了多位江南垟文史专家,但结果仍是一无所获。许多人甚至不知道有杨处这个地方的存在。<br> 地名,往往承载着丰富的历史与文化。一个地名的形成可能需要历经数百年的沉淀,而“消失”一个地名却可能只在短短几年之间。尽管地名可以被“抹去”,但先人们在这里生活的痕迹却难以抹去,那些流传下来的故事也依然在人们心中回响。因此,我决定亲自前往杨处周围进行实地考查,去探寻那些被遗忘的历史与故事。<br> 星期六中午,阳光明媚,我与同学一同驱车前往钱库大道工业园区门口。在那里,早已有几位热情的族人等候着我们。族人亲切地称呼我为阿太,在交谈中,我提到了张家堡杨氏的辈分传承。目前,张家堡在世的辈分已有十一代,分别是可、外、登、观、象、敬、承、祖、训、克、振,杨处的承字辈因为避讳统一改为成字辈,意喻一马成功。而舥艚中段杨氏中,最小辈分的是振字辈。为了便于在外交流,我建议大家在外可以统称长辈为老杨,而在祠堂内,则可以严格按照辈分来称呼,以彰显家族的尊卑有序。<br> 杨处的东边是宽长的白龙河,杨仪桥是杨处通向东边金家垟重要的桥梁。站在钱库大道的公路桥往南望,杨仪桥就像一条飞虹横跨在白龙河的两岸,杨仪桥南边有回澜桥(又称百花桥),杨仪桥北边有三石桥。我们从金家垟河边的步道走上杨仪桥,仔细观察发现桥板横面依稀可见一些文字,如清辛卯、杨和宣统重建等字(需进一步考证),但通向杨处的桥下却被高大的工业区围墙隔断,成了无头路,只留下几株芦苇树枝在寒风的摧折下飘摇。<br> 1925年《民国平阳县志》记载,白龙河是古代江南运河的西渠,是江南运河东西走向的主干道。《民国平阳县志》记载:“江南运河的北运河亦分东、西二渠。西渠自钱库市西行,迳回澜桥(清乾隆壬寅建。嘉庆辛未,生员余丽中重建石栏)、杨仪桥(并在钱库)、三石桥(在十一都,即村名)平治桥(在三石桥),稍北曲折行,迳鱼化桥(在二十五都)、洗马桥、龙船桥(并在二十五都东谢)、六进桥、登衢桥(并在二十五都芙蓉桥),过泥山市南歧而为二,一出进源桥东北行,一东北行出回风桥,转向西北,并至泥山下市,迳仁寿桥,距钱库约十三里许。<br> 杨处的南边,杨处河蜿蜒流淌,河中间曾有一座三孔的杨圣桥,是杨处通向南边车头西垟的必经之路。然而,这座桥在1956年前后不幸坍塌,桥板沉入了河底。在杨处河与白龙河的交汇处,原有一座供奉着杨府圣王的杨府殿,解放初期还有杨家人居住其中。<br> 杨处的西边与垟西交界,路边有一座古墓--杨处坟,这是杨处大房杨文凤公的安息之地。然而,随着20世纪末钱库镇建设环城北路的需要,这座古墓被拆除,杨家后裔为了配合政府工作,将祖坟迁到了桐桥箭岙寺边的公墓。<br> 至于杨处的北边,原来是一条小河——杨处河囝。但20世纪90年代,随着钱库工业园区的建设,这条小河被填平造路,变成了如今宽阔的钱库大道。而原来的杨处核心位置,也已被全部征用,成为现代城市的一部分。<br> 为了进一步确认钱库当地人对杨处地方的了解,我们在杨仪桥采访了二位金家垟的老者,两位老人均姓金,年龄分别为83和88岁,他们告诉我,解放前杨处住着好多姓杨的人,1944年钱库惨案后,杨处人全部逃往外地,只剩下一户人家住在钱库,他们对杨仪桥、杨府殿和杨家老宅这些情况依稀还有记忆。我们接着对垟西村和三石桥村的村民进行了询问,五十岁以下的中青年基本不知道杨处这个地方,七十岁以上的老年人大多知道杨处地方。<br> 在场的杨氏后人告诉了我其中的缘由。杨处的始迁祖在康熙年间迁住在三石桥;雍乾年间因为自然灾害等原因,部分后裔迁往舥艚中段和福建福鼎巽城居住;后又遭遇民国三十三年(1944年)钱库惨案,杨氏后裔全部背井离乡;新中国成立后,他们部分人迁回杨处;可惜1958年杨处又遭遇了大台风,仅有的两栋茅草屋被台风摧毁,杨家人不得不再次搬离杨处。紧接着政府开展人民公社化,杨处杨家的老房基(七间屋基和九间房基)均被三石桥村集体征用,用于建设“三石桥农场”。历经三百多年的风云岁月,杨处杨家人遭受了自然灾害、倭寇侵扰、钱库惨案等数次伤害而逃离杨处,改革开放后为了国家建设再搬离杨处。就这样杨处的地名被历史无情地抹去了村名,也被快速地淡出了人们的记忆。</h1> <h1><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inherit;">二、杨处杨氏</span></div> 杨处的始迁祖在康熙年间迁住在三石桥的前岸,虽然现在杨处已经没有杨家人居住,但那些搬离杨处的杨家人还时刻思念着这片祖先曾经生活过的故乡,永远忘记不了先辈们坎坷的迁徙历程。<br> 张家堡《金斗河杨氏宗谱》记载:“照旧谱载,清嘉庆年间,有三石桥文凤、文仲、文能后裔认归明律公派下;明律公长子文凤(1653-1688),字仲凤,仝弟居三石桥杨处。”而杨处后裔一直认为他们的祖先是从藻溪搬到三石桥。<br> 根据族谱记载,明律公与其三子中只有杨文凤有出生年月,出生在清顺治十年(1653年),杨文凤的出生年月是从他的墓碑上发现的。由此可见杨处杨氏的始迁祖是杨明律,即在顺治末年平阳开始迁界(1661年)时,杨明律带着妻儿从张家堡迁到藻溪一带居住,当时长子杨文凤年仅八岁,康熙八年(1670年)复界时,他们迁往三石桥居住,从此生活繁衍。<br> 杨明律是杨处杨氏的始迁祖;第二代是文凤、文仲和文能;第三代天字辈5人;第四代正字辈6人;第五代朝字辈17人;第六代可字辈39人;第七代怀字辈55人……<br> 随着人口的繁衍增长,杨姓族人居住的地方也被附近的乡亲称之为杨处,成为三石桥的自然村,而杨姓族人自然就住在杨处的后岸、中岸、前岸、垟(杨)半河四岸,后来因为自然灾害和倭寇侵扰,部分的杨氏族裔开始外迁异地。如大房文凤公长孙正学(1710-1735),字葛学,乾隆初期由三石桥杨处移居舥艚中段,该支派现有后裔70来户,约200人;三房文能公曾孙杨朝相(1726-1798)携弟在乾隆前期(1736-1756)移居福鼎巽城后岭坑,现在有后裔50多户,100多人。而属于杨处的后裔现仅只有十几户,30多人,他们均住在钱库街道和龙港市区。<br> 详细查看族谱,发现杨处杨氏三百多年的历史上出现过几次人口减少的事实,其原因与自然灾害、倭寇侵扰等相关。从地理位置上可以看出,杨处三面环河的半岛地形在自然灾害面前显得格外脆弱。尤其是在台风和洪涝频发的季节,这样的地理环境无疑会使其首当其冲,遭受严重的冲击。台风带来的强风和暴雨,往往会导致河水暴涨,甚至可能引发河水倒灌。而洪涝灾害则更是直接威胁到半岛上的居民和农作物。由于地势较低,洪水很容易就会淹没农田和村庄,导致颗粒无收,给经济和民生带来极大的损失。更为严重的是,洪涝过后往往伴随着疫病的爆发,由于缺医少药,疫病很容易就会蔓延开来,从而造成人口的减少。<br> 独特的地理位置也造成了杨处时常受到倭寇和战争的侵扰。抗战时期的1944年,平阳县县长张韶舞横征暴敛,强抓壮丁,钱库等地农民不堪重压,奋起反抗,张韶舞就亲自带兵到钱库进行镇压。农民在“大刀会”的影响下,喝下号称“刀枪不入”的符药水,蜂拥呐喊着冲向宜山江南区公所。张韶舞丢盔弃甲,逃回县城,立刻向温州专员张宝琛和省长黄绍竑求救,要求派重兵前来镇压。<br> 1944年3月29日(农历三月初六),省保安团与温州驻军三十六师师长廖肯的部队,在张韶舞和张宝琛的亲自督阵下,到钱库就大肆杀戮, 对手无寸铁的农民群众进行了血腥镇压,见人就杀,不分男女老幼,见屋就烧,一间不留,见物就抢,还将抢来的财物拿到平阳县城街头拍卖。顿时,钱库镇和周边村庄,方圆数里,尸横郊野,河水被鲜血染红,村庄被烧成灰烬。据当事人回忆,当时单单金乡几十个庙宇、祠堂以及百户人家里,都住满了数以万计的钱库难民。这就是震惊全省的钱库“3·6”惨案。<br> 杨处由于地处钱库城郊接合部且三面临水,成了钱库惨案的最中心,导致杨家所有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比如杨敬有妻携三子逃往娘家望里避难,次年回杨处结草屋种田为生;杨敬三因从事裁缝当时不在杨处而幸免于难,因惨案后无家可归,后来携承贵、承余、承荣三子漂洋过海至台湾;杨敬四因从事手工业不在家而幸免于难,后来携幼子承委逃往外婆家,一年后在钱库西头结茅而居;杨敬义直至解放后还住在杨府庙度日;象明、敬迁等无家可归,迁徙各地……<br> 1958年,江南垟遭遇了强台风袭击,摧毁了杨家的两栋茅草屋,仅有的几户杨家人不得不搬离杨处。人民公社化时期,三石桥大队,在9间茅草屋地基上建造了瓦房,办起了大队集体养猪场,名称“三石桥农场”,从此以后,杨处地方再也没有杨家人居住。</h1> <h1><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inherit;">杨氏的翘楚</span></div> 杨处的杨家人有坎坷的迁徙史,但也有光荣的创业史。著名国际旗袍大师杨承贵就是杰出的代表。<br> 杨承贵1931年出生于裁缝世家。7岁时和两位弟弟跟随父亲杨敬三在外而幸免于难,惨案后无家可归,杨敬三携带妻子漂洋过海到了台湾。成年后杨承贵就读于日本近畿大学。<br> 杨承贵从小就开始随父学艺,跟随父亲到有钱人家给夫人小姐们量衣设计,细心观看,掌握了精湛的手艺。二十世纪的五六十年代,是台湾旗袍业的鼎盛时期,那时在台湾能制作旗袍的人不多,而杨成贵手艺正宗,又是从大陆来的,所以那时他的旗袍生意特别好。后来他又在台北开设了汉唐旗袍店,并且带了许多徒弟,他在台湾还出版了《中国服装制作全书》。<br>由于杨承贵技艺高,很快就名冠海岛。杨成贵先后为蒋夫人、日本王妃、韩国总统夫人制作的旗袍礼服,被视为艺术珍品收藏。20世纪70年代,杨成贵旗袍在台湾大受欢迎,据当时台湾资料称:当今各界女士名媛闺秀穿着之各式新款旗袍十之八九出自杨氏的精心杰作。1974年,杨成贵发起成立了台北市中国旗袍研究会并担当理事长,旗袍事业至此如日中天。<br> 在巴黎参展的旗袍被誉为“世界上最美丽的服装”,他本人也被誉为“中国旗袍大师的领头人”。<br> 1994年,世界妇女大会在北京举行。应大会组委会的邀请,中国服饰研究会会长、国际特级旗袍大师杨承贵博士从台北来到北京,代表中国政府为国际级巾帼英雄制作中国传统服饰。此后,杨承贵定居北京,并注册“杨成贵”商标生产名牌旗袍,打响了中国旗袍的传统品牌。先后被聘为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和日本东京大学特聘教授。<br> 杨承贵自己居北京,二子定居美国,后妻及继子在台北,女儿在香港,他们不但在北京经营旗袍服饰公司,在台北和美国都拥有服饰公司和汽车美容公司。<br>而在钱库惨案中另外存活下来的杨承委(字志玉)也成了一名优秀的人民公务员。杨志玉生于1933年,1951年就读于平阳师范,毕业后分配到教育局工作,曾任平阳县教育局工农教育股办事员,后来担任钱库区委委员兼副区长和中共钱库区纪律检查委员会书记等职。<br> 大房文能公的后裔杨成增毕业于北京财政经融函授学院、中央党校函授学院、杭州大学自考班,结业于南京审计学院。系高级会计师,高级审计师,注册会计师律师,,曾任苍南县粮食局监察审计股股长、苍南县审计局龙港审计分所所长和温州大华会计师事务所所长。其事迹载入二十一世纪人才库第3卷。<br> 杨处的杨家后裔们虽散落于各地,但他们始终不忘祖先,他们为当地的建设奉献自己的力量,也为家乡人民争光。比如迁居福州的杨敬选之女杨爱昭,曾任福州台江区纪委书记;迁居尤溪的杨承柱任尤溪林场公安分局局长;迁居石砰外岙的杨承平担任藻溪区税务所所长……</h1> <h1>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地名承载着文化历史,对于昔日杨处人和他们的后裔来说,在回乡探亲时听到儿时的地名,哪怕是一块村名石碑,那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故乡是历史人文的形象记忆,一条街、一座桥,哪怕是一块地名碑,往往见证了一方水土的沧桑和辉煌。更牵动着游子们的情怀。</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