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滇探幽（5）卡萨湖与洛戈梁子

踏雪无痕

沿鲜水河溯流而上，且行且玩，半天时间，从海拔3000米的道孚驱车进了3200米的炉霍城。

这一段，道路比较平缓。

炉霍也是交通要道，到炉霍就上了G317国道。道孚由南过来，至此再往北是色达，往东是马尔康，往西，则是甘孜。

遥遥望见炉霍城的第一盏红绿灯时，同时映进眼帘的是一行大字：鲜水第一城。

这里是鲜水河的肇始。泥曲与达曲从上游汇来，它们的级别还停留在“曲”这个低于江河的称呼。在炉霍汇流成鲜水河之后，就与西边雅砻江遥遥并行南下，到了雅江城两水相会。下游，就只有雅砻江一水奔腾了。

炉霍进城印象，觉得大气。何以如此？缘于主街迎面山坡的铺天盖地之势——坡上房屋层层叠叠，鳞次栉比，显出人气旺盛的繁华。

这种气势，会给初见面者一种心理压力。

翻检到一段与这山崖有关的话。说是，炉霍县昔称“霍尔章谷”，藏语中“霍尔”在不同时期有不同指代，唐时指回纥，元代指蒙古人，现代指藏北牧民和青海土族；“章谷”有“山崖上”“岩石之上”“岩石尽头”“岩石部落之主”等意思。因霍尔章谷土司的官寨处于山崖上，又系蒙古族后裔，所以“霍尔章谷”的含义为“蒙古人的山崖”。

难怪这山崖如此威势。

在一个入川做餐饮生意的老陕那里吃了面和肉夹馍。夸他面绍子炒得好，他很高兴，自我表扬馒头做得更好。他来此有小二十年了，老婆孩子在家乡，自己单枪匹马出来找钱养家。

这样的男人前后还遇到不少。感慨正当壮年的这一代，还是有担当的。

出炉霍往甘孜，海拔上升200米，到3400米左右。高低变化看起来不太大，但离开徐缓的河道西行，就要翻山了。都是川西一例的巨大山体。

车窗外，远远地，大山戴雪帽的多起来了。在山麓，我们看见了号称川西最大的水鸟栖息地的卡萨湖。

这边山脚下的村落叫卡萨村，散布许多崩柯式样（大木竖剖为半做房柱，地震多发地带，这样结构拉扯着的建筑更结实）藏族民居。湖对岸山上，有寺俨然，谓卡萨寺。寺后山体一直往上长，长到与蓝天白云相接。这座寺立在山上，不知有多少年了。它俯视着浩大的湖面，极有气势。

阳光忽明忽暗，游弋的云块掌控着湖面的光线和色彩。云来云去，湖水一忽儿往水墨画回归，一忽儿又回身成了水彩画。我守着云彩和阳光的游戏不想离开，在它们的追逐中，看湖岸岸线的曲折与弧变，看不同的天光下它们的欣悦或者静穆。

沿曲折的公路盘上山顶，仍然望得见卡萨湖。大风撕扯着衣襟，我们仍然坚持着从栈道走到了观景台。

太阳快要落坡，到甘孜，还要翻一座更高的山。

于是抓紧上路。

这座山的垭口叫洛戈梁子，海拔标高3970米。上了梁子，一路下山就是甘孜县城了。

垭口旁边正在修造新的景区，还没收门票。从一个下沉弯开上去，就是一片空阔。

重重叠叠的山峁戴着雪帽，一道嵯峨连绵的雪墙杵在天边！哦？竟是这样连片的大雪山！

这就是卡瓦洛日神山。

我们在新都桥登临鱼子西时，见过这样连片合围的雪山——从贡嘎绵延到雅拉，也在德钦的雾浓顶眺望过梅里雪山十三峰，却没想到在这样一个不太知名的山垭口撞见这样有气势的雪山列队！

真是太幸运了。

雪山的方向，夕阳正在收敛最后的光芒。余晖斜斜，高原草甸变得明明暗暗，褐黄的秋草色块浅浅深深，隆起的山脊在逆光下勾勒出轮廓，这些在雪山背景下柔和的曲线，极有视觉冲击力。

不止这些，还有山梁上蠕动的黑点呢。长焦镜头拉近图像，黑点变成了归家的牦牛。由远及近，它们移动过来了。

坚与旁边一位着藏装用毛巾裹头的年轻人搭上了话，一发声，才听出是姑娘。姑娘是在这里放牧牦牛，同时兼营招徕游人骑马的生意。她说，牦牛有些是别人家的，收些辛苦费，照看着，一起就在山上放了。

时值黄昏，没人来骑马了。姑娘就把马牵着，到坡上，拍拍马的头，就把缰绳放了。一溜烟，马儿得得得就跑远了——它知道回家的路。

我说这姑娘牵着马手舞足蹈怎么这么高兴？看她放马嘱归，才明白结束一天的劳作是多么愉快！

牦牛们吃草时分散成单个的点，归家时却井然有序，排列成线。它们在暮光中蠕动，黝黑的躯干需要借助轮廓光才能辨识。正在抢拍牦牛，那姑娘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远远地进入了我们的镜头。她奔跑着、跳跃着、吆喝着，把牦牛们拢在一起。看她手中，一会儿挥动着木棍，一会儿舞动着布条，就像一个大山的精灵。

这一段，坚拍得用心，手机和相机都用上了。之后制作的视频，反复添补素材，更换配乐，成了他此行的得意之作。

天地收光，云彩由红转黑，雪山暗了下去。收拾起拍摄器材，随着一溜尾灯，我们驶离了洛戈梁子。

拐过山脚，远远地，一片璀璨。我们知道，甘孜县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