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难

子稣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严重怀疑自己不是火命，而是金命，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小树毁于我手。易经说，金克木。

　　我在兴王小学上完四年级，就转到了完小加初中的朝邑学校，上五年级、初一和初二。由于在小学毕业时赶上春季改秋季招生，所以小学多上了半年，这样，我在朝邑学校上了三年半。

朝邑学校离家稍微远一点，而且没有直路可通（如下图所示，两条虚线就是我上学走的路），必须从田里通过。右边一条是一条小渠，左边一条纯粹就是田埂。走在这样的路上，四周都是田野，经过几个乱坟岗，时不时还有獾、狐狸或者牛出没，风高天黑的夜晚，吓得要命！我就从树上折一根树枝，没有趁手树枝的时候，就折一棵小树，拿在手上给自己壮胆。久而久之，小树就被我毁坏了不少。

　　我们五年级开设了英语课，从abcd和简单单词学起，老师教我们说：树（tree）的发音是[triː]，跟陕西话“蠢”（发四声）有点像。于是我们同学之间就拿“蠢”相互戏弄，放学以后更是放纵，一路上奔跑嬉闹，玩急了，就从田里顺手折一棵桐树苗，拿着tree追赶着被骂做“蠢”的那个。那时候，生产队的田埂上都种着桐树，刚栽的桐树苗没有枝桠，独独一根，冬天落了叶子，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而且桐树材质很脆，用手轻轻一掰，树苗就断了。时间久了，田里的桐树苗变得稀稀拉拉。大队长告诉了校长，校长把家长叫到学校，家长给生产队赔了树钱，我们都没好日子过了。

　　转眼到了初二学期末，学校里别的年级都放假了，我们为了考初三，还在复习。班主任王老师说，考上的就能去相桥镇上学了。

一天下午，我和海潮等几个同学在学校最后面的院子看书，旁边就是青年林。叫作青年林，其实面积并不大，是我们年级首批共青团员入团时栽下的一片杨树，有一些已经干枯了。看书看累了，海潮说，这些树都死了，不如拔了吧。话音刚落，海潮抓住一棵杨树轻轻一提，那棵树就破土而出。接下来就有其他同学看样学样，也拔了起来，后来竟然演变成比谁的力气大，连活的杨树也拔了，剩下最后一棵最大的，一个人实在拔不动，我们几个人合伙拔了出来。我当时是班长，第一批团员里竟然没有我，心里多少有点怨气，不仅没有制止，最后也参与了。

看着躺了一地的杨树，我们心里突然害怕起来。海潮说，咱们把这些树从墙头扔出去吧。学校围墙外是麦田，有时候有同学会去麦田读书，踩出了一条小路。王老师去寻找在麦田读书的学生回班里开会，突然一棵小树砸到头上，也没吭声，快速回到学校，我们还没有扔完呢，被逮了个现行。

当天，我们在班里挨了批，第二天，我母亲又被叫到学校开家长会，几个家长买了树苗，复栽上，这事才算完。母亲骂了我几句，父亲竟然只字未提。我估计，母亲没敢告诉父亲。

　　易经还说，木生火。木之所以生火，是因为燃烧了自己。这也许是另类成长的代价吧，在老天的安排里，父母把我养大，是需要耗费很多木材的。我后来工作后，每个植树节都干的很卖力，除了弥补懵懂少年犯下的错误外，还懂得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