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启示录（小说连载）（二十一）碾压

泽小鹤

　　小说简介：《黑白启示录》是一部自传体小说，自传体离不开“我”，“小说”离不开虚构，虚实之间，完成作者乌托邦世界的诉求。

这不是一个人的奋斗史，而是一代人的血泪过往。

小说跨度三十年，空间涉及南北中外，故事跌宕起伏，人物栩栩如生。

正如卢梭在《瓦尔登湖》中所说：“很久以前我丢失了一头猎犬,一匹栗色马和一只斑鸠,至今我还在追寻它们…”

穷其一生，我们都在丢失中追寻，在追寻中丢失。

晚饭后，我和小马觉得无聊，就相约出去溜达一圈，马婶在身后喊到：“欧阳，你俩别往远走，黑灯瞎火的，早点回来。”

小马冲我挤弄一下眼睛，笑着小声说：“我妈怕你惹事儿呢。”

我说：“怕我？怕谁惹事儿谁知道吧！”我们相视一笑，推开木栅栏门，走到空旷的街道上去。

夜风很冷，月色一弯，光辉洒在带雪的路面上，更加显得冷清寂寥，偶尔，骑自行车飘过的人，都行色匆匆，着急回家的样子。

我问他：“哎，小子，下一步有什么打算？”他心事重重的样子，说：“你说能咋样呢，就这社会，我进去一回啥都明白了，草泥马，好人没活路，就不能做好人。”

小马从看守所出来，说话总带着里面的江湖习气，开口闭口“草泥马”三个字，这种口头禅，典型的在向“痞子”转化。

我说：“你改改你的口头禅，年纪轻轻，你别他妈遭遇点挫折就象活不起似的，你还有父母，还没结婚生子，路还长着呢。”

我们走出小巷，沿着南北油漆路，向着北面火车站的方向走，那里的站前广场，最近一直有扭秧歌的人群，看热闹的也不少，远远的就能听到锣鼓声声。

“哥，你不道我家废品收购站多窝囊，总受欺负，三天两天，就有工商税务的来，城管也管，警察也管，派出所也管，治安大队也管，凡是戴大檐帽的，除了种猪场的都管，根本没活路。我进去一回算是看明白啦，我们家人都太老实，我爸老实，我爷老实，我估计我太爷也老实…如果我再不混出个名堂来，这一大家子，早晚得让人家骑脖颈拉屎，拉完还得让你说香呢。”我听得不禁莞尔一笑。

我们正在天南地北胡侃着，一个醉鬼，脚步踉跄着口语喃喃从地我俩身边跑了过去，我们开始并没在意，继续谈笑前行。

那个醉鬼，走过去二十几米，模糊的身影在路旁划拉东西，我们并不在意，这时，站前广场的锣鼓声更加响亮，我们距离站前拐弯就到，十分接近。

我说：“还真够热闹的。”小马说：“八点之前就散，总扰民，都干了好几回啦。”我们加快脚步往前赶，哪成想那个醉鬼从前面折返回来，与我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忽然，轮圆了手臂，照着我的额头就来了一下，我听着板砖拍碎的声音，眼前直冒金星。

几乎同时，小马的脑袋也被干了一下，他闹了个趔趄，几乎摔倒，我一把薅住他，他嘴里骂道：“草泥马。”一跃而起。

再看那个醉鬼，突然向我们身后窜了过去。

我和小马不约而同大骂一声，转身就追！

追了不到一百米，后脚几乎踩着前脚，我飞起一拌，那醉鬼踉踉跄跄倒地。小马兜着脸就是一脚，这一脚力道十足，又准又狠，接着对着心口又来一个窝心脚，我们几乎气疯啦，薅起那人头发，一阵拳脚相加。

小马见我打得尽兴，竟和我争夺起来，边夺边说：“老大，你歇歇，你让我来，草泥马，这些年可把我受够啦，草泥马，这回让我解解恨。”说着轮圆了拳头，直接往脸上招呼，开始那人被打还吱哇乱叫，后来竟没了声音。开始拳头砸在脸上，还硬碰硬的声音，后来就像拳拳打在泥浆里，只听见“啪啪—”液体四溅的声音，我清醒滴意识到，那一定是鼻口在流血。

闻讯围观的群众多起来，都不敢近前阻拦，远远看着热闹。小马从漆黑的马路上用手划拉，看那架势，就是摸着一把刀，他都会毫不犹豫续进去。

“铁路派出所来了！”围观的有人喊道，小马完全干红了眼，两耳失聪，又有人接着喊：“快跑，快跑，派出所真来了。”我这才拽起小马，小马一松手，那颗头咣当一声，磕在马路牙子上，他照着脑袋又猛踹了一脚。

我们飞奔而去，跑了二三百米，见身后没人尾随，这才停住脚步，弯着腰喘着粗气，小马笑道：“老大，这才叫痛快，草泥马，你不拦着我我今天就干死他，他找哪个爹算账去？”

我点燃一根烟抽上，另外点燃一根递给小马，我看他面如白纸，两手颤抖，紧张得不像话。

我也喘着说：“别直接回家，打得不轻啊，防备跟着咱，咱俩去中街照相馆大军录像厅避避。”

小马竖了竖数大拇指，表示赞同。

我们到了春华照相馆的录像厅，找了个最后排的座位刚坐下，老板拿着手电跟过来起票，手电筒的光，扫在小马的脑袋上，老板“我草”了一声，我听出他的惊诧，扭头看了一眼小马，这一看不仅大吃一惊！

小马的额头、脸上一道子血，他还浑然未觉，就连绿色军大衣的肩头也被鲜血染红，结了痂。

我掏出五块钱，让老板大军少管闲事儿，抓紧沏一壶茶过来，再来一块钱瓜子，老板大军收了钱，一副司空见惯的表情，转身按着要求，操作去了。

我低声告诉小马：“你脸上全是血！”小马用手摸了一下脸颊，凑近鼻子闻了闻，默不作声。

坐了几分钟，室内光线适应了，他低声告诉我：“哥，你，你和我一样了。”他继续说：“你和我一样了，血。”我听完摸了一下额头，确实黏黏的，象是血，不过不像小马的量大。

我说：“喝完茶再走，一就这样了。”小马言听计从，我们喝着茶，看着电视录像里的古惑仔打打杀杀，感同身受，也不管额头上的热血滴滴答答。

第二天，整个西西里市的社会江湖，都传说“小白楼”的大保镖“老蝎子粑粑”被人打断鼻梁骨肋骨，在医院急救五个多小时，差点没干成植物人。

都说：“这小子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回遇上茬子了，肋条折了五根，不死也得扒层皮。

更令人解气的是，最后，连谁干的都不清楚，这顿毒打算是白挨了。

我和小马，躺在马婶烧的热炕头，目视而笑，也不敢出门，也不敢和马叔马婶说明真相，那几天，小马就像买彩票中了头等奖，成天嘴里哼着小曲，得意洋洋。

我心里说：行，这小兔崽子行，还真挺有刚儿啊。

第三天冬至，半天没见太阳，快到中午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雪粒子，雪粒子就是古诗里称作“霰”的东西，我看街道上一会儿就飘成一张白纸似的，就想起在“凤凰大酒店”的安娜，我悄悄打电话过去，她还在睡着懒觉。

小马问：“给谁打电话呢？”我说，一个朋友，他识趣的也不多问。

这几天，小马一直兜售着他的计划，用他的话说，要干一票大的。

他跟我献宝似的说着他的计划，他说：“咱们西西里市火车站挺邪门，往东火车出去不足十公里就是弯道爬坡，铁道弯得象镰刀，坡都的象悬崖，速度，那就不叫速度，那要是象铁道游击队似的，上车卸货，就跟拿自己家的没啥两样。”他说的眉飞色舞，还约我去踩点考察。

我听了，连连摇头，觉得赚钱门路很多，没有必要触犯法律，那种侥幸心理就是自欺欺人，他反抗地口吻说：“哥，那个庙里没有屈死鬼？哪个公安把案全破啦？你可变得胆小了。”

我嘲笑他道：“你个小屁孩儿，不知道天高地厚，人间正道是沧桑，你没听说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我们话不投机，看着屋地的尿盆，两个人趴在炕上，轮番往里吐唾沫，闲得无聊。

其实，我们还没察觉到，危险正步步逼近，“小白楼”的保镖蝎子粑粑，焉能吃这么大的哑巴亏，西西里市的江湖，正在悬赏五万元通告，满世界找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