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每个国家,甚至每个城市都是个多面体,不同的阶层、群体,处在各个不同的侧面,大家都有自己的舒适区,即使身在同一个地方也有不同的感受,甚至不同的个体对相同的地方也有截然相反的认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就像八九十年代的天津,即便土生土长的天津人,也没几个人知道当时的地铁。尽管只有西站到新华路那一段,但我每年从老家回来,西站下了车都会坐到新华路。后来跟烹饪学校的同学分享这段经历时,他们不太相信,用怀疑的口气问我:“你说嘛?天津还有地铁?你说的是天津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很多事情没有经历就没机会了解,就像美国的长途大巴——灰狗巴士(Greyhound)如果不是坐过那么多次我连什么是灰狗都不一定知道,看到这两个单词也不会有特别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刚来美国住家庭旅馆的那些兄弟姐妹,有很大的几率会乘坐灰狗巴士,因为去往稍微远点的城市,来往穿梭只有它最方便。对英文的要求极低,买好票坐着走就行,不像坐飞机,英文不懂真不知道哪儿跟哪儿。所以去往打工的地方坐灰狗,从外地回来也坐灰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最远有人坐车去到奥克拉荷马城(Oklahoma City)的,还有得克萨斯,加州以内很多人北到旧金山,弗雷斯诺、南到圣地亚哥,东到印第安都是家庭旅馆闲聊时的谈资。在开卡车以前对他们找到外州的工作,能有机会出趟远门很是向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最早听在旅馆住着的陕西大哥,讲述过他坐灰狗时的经历,那年他从盐湖城回洛杉矶,半夜在拉斯维加斯换乘另一辆灰狗巴士,人家会把行李自动装载到要换乘的车上,他不懂英文也不会,直接站到车前头给司机连说带用手比划,“箱子!箱子!我滴行李箱子!”还陕西味儿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连来三个人给他解释他都不听,(因为确实听不懂)最后没辙了,司机和另外两人打开巴士的储物间挨个翻了一遍,把他的箱子给他看看,他才放心地坐上了车。“他们那么好脾气?真给你找啊?”我满眼写满了无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继续问他:“在国内总听说,老外不是歧视中国人吗?”“这事儿没歧视,他们都是想帮忙,不然我也不走啊,反正他说啥我也不懂!”看他不会英文还挺理直气壮,也就那次我改变了对美国基层老百姓的认知,原来他们不是蛮横无理的,还是可以平和的、有耐心的对待中国人,并不是“二等公民”不会英文也没有处处受歧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在棕榈泉打工的时候听他们讲过,在我去那家餐馆之前有个大哥回洛杉矶办事儿。老板给送去灰狗站买了车票,等过了几天大哥要返回来出事儿啦。他以为自己已经坐了一回,早就轻车熟路了。买票时本来应该去Indio(印地欧)他说成了San Diego(圣迭戈)出了票也不认识英文。</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板早早地去车站接他,时间过了还没见人,电话打过去一问,大哥回话了:“老板我还在车上,我怎么看见大海了?”印地欧在东边沙漠腹地,圣迭戈在太平洋沿岸的海边,但老板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一时间急得眼冒金星……担心他坐错车跑得太远。一个劲儿催他,等车慢下来把电话给司机问清楚到底是去了哪里。现在看来这都不是事儿,手机发个定位或者车票拍个照片就搞清楚了,但是二十年前哪有这个,手机还都是按键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途中大哥走到前面想跟司机沟通,人家根本就不理他,也不安全,说话也听不懂。终于捱到了终点站,一问才知道去了圣迭戈,跟目的地一东一南两个方向,又在车站重新买票,重新坐车,本来六点钟到印地欧的,一直折腾到凌晨三点才迟迟归来,英文不好吃不少亏,担惊受怕还遭罪。</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几年以后我遇到另一个朋友,讲述他刚来美国时如何遭罪,也说自己坐错车,大半夜又累又饿。从那以后就学精了,每次出发前就在家庭旅馆烙大饼,带点面酱和咸菜,我问他:“路上不也有吃的吗,可以买啊!” 大哥很直爽,面带苦涩的抱怨道:“你可不知道小弟,他们那玩意儿咱吃不惯也不会点,我吃过一回老墨的卷饼,坐了一路车强忍着没吐出来……那味道太难吃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从他说自己如何做错车的经历,我不自觉就联想起去往沙漠却看见了大海的那个老兄,不容易啊这群老大们,一把岁数学习新东西也慢、没有语言沟通能力,饮食习惯也不容易适应,却把自己置身于这个陌生的国度,只是为了改变自己,孩子或家庭的前途命运,未来一定会好,但长路漫漫且艰辛……</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从亚利桑那的凤凰城回洛杉矶的灰狗车,需要在两州交界的小镇Blythe(布莱斯)休息片刻,休息的时间很短也就十几分钟,麦当劳排队买汉堡的时间都很紧张,那年我坐那趟车,吃过汉堡我看车还没走的迹象。就去厕所换了个衣服,等出来时巴士都开动了,我甩开双腿飞奔过去,乘客看我在跑叫住司机,到了车跟前我紧张的一身大汗,乘客笑、司机笑,我也笑了,旁边的小哥也抱怨着停留时间太短,不过还好我那次足够幸运,没被甩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前两年听过自媒体博主许四多采访一个河南的小伙,是个厨师,讲述自己去凤凰城打工坐灰狗车在Blythe被丢下的经历。赚的钱钱还放在行李箱中,行李箱还在车上被灰狗巴士拉走了,他被落在了麦当劳,急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我一听就想笑,因为他的状况二十年前差点成了我的经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因为他是许四多的粉丝,求他帮忙。四多往灰狗站打电话,几经联系查到了灰狗车的去向,基本锁定了行李箱将要到达的车站,算是一场虚惊。不过小伙子还在半路上丢着呢,听他说:周围的老外知道了他的遭遇,都想帮他,尤其一个骑摩托的小伙子,就是因为没有多余的头盔,没办法带他去旅馆而懊恼不已,还要掏五十块钱送给他。</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四多问他对这事儿什么感觉?小伙说:“咱不了解人家老外的思路,开始我认为那老外脑子有毛病,在中国活了三十多年,哪会有这种事?我毕竟是个陌生人,还是个语言不通的外国人!”“结果呢?”“结果骑摩托的小伙子报的警,让警察带我去旅馆,他还要帮我付住宿费!”</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个国家国民素质的高低,可以从他们对陌生人的态度上来评判,没安全感,戒心重,处处防着陌生人,绝对算不上好的生存环境,国民素质也称不上高。一个人可以轻易的说出高大上的口号,但是他对身边的人怎么样?尤其素不相识的人!如果这些人有了困难你不敢轻易地去帮忙,戒心重重互不信任,那是为什么?高大上的口号喊得有什么意义?</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第一次坐灰狗去打工也是去印第安,从家庭旅馆退了房,拖着行李箱坐上了公交车。还不到中午就到了艾尔蒙地的车站,买好票才发现四点半才发车,生生要等大半天。</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售票室外等待期间,坐在行李箱上的我,忽然感觉心里空空的。旅馆是回不去了,找的工作还不知道行不行,兜里不过三五百块,护照揣在牛仔裤的屁股口袋里,周围的人来来往往我一个也不认识,语言也不通。莫名的被一种情绪所围绕,充满了“上无片瓦遮身 下无立锥之地”的孤独感。</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忽然走来一个亚裔小伙,问我是不是也去印地欧?看他虽然长了一张亚洲脸可不会说中文,是爷爷那辈儿从越南移民来的美国,他属于当地土生土长的华裔,广东话也只会偶尔蹦出几个字,粤语“里都,过都和宾都”(这里,那里和哪里?)还是他教我的。那人姓黄,应该比我大几岁。也不知道跟他聊了些什么,他说的和我说的只能互相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的家就住在印第安的沙漠小镇,来洛杉矶拜访家里的亲戚,那一刻挺羡慕那些早期的移民,家里一大堆人在,虽然美国人情凉薄,但也比我这种孤身一人好得多。我告诉他我是去那边工作,希望赚了钱可以买辆二手车。这话被他记住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没多久去我工作的餐馆找我,还开了一辆二手丰田问我要不要。那车他卖两千五,其实很便宜,但我手里真凑不够那点钱。一面之缘也不敢买他的车,看得出他有点失望和不理解,现在想起这些觉得那人是有点想帮我的意思。可是刚来美国的我理解不了一个老外的思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看现在的手机互联网和翻译软件都很方便,生活在美国的中国人也越来越多,网上分享的资讯也很丰富,生活里遇见点大事小情网上都能查到,很多时候都能避坑,以前可不行,那时候开车连GPS都不普及,开卡车最先进的还要用电脑装上微软的的地图,手机和电脑系统都没有办法调成中文,所以在当年想融入当地的生活和思维,比现在要费劲。</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另一次我从亚利桑那的凤凰城坐灰狗回来,晚上九点多要从Riverside(河滨县)换乘另一家公司的大巴才能到艾尔蒙地。也是在车上和一个邻座的老外聊天,他说:“你不要在Riverside下车,那儿站小晚上没人,去San Bernadino(圣布拉迪诺)等着,那是个大站”。怕我不明白,还连说带比划解释半天,还是一样不太敢相信陌生人,完全理解不了他的“苦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可不敢瞎拿主意,还是按车票上的换乘方式在Riverside下了车,好像也是年底,七点钟下车已经很黑了,换乘的只有我一个人。车站里黑乎乎的没有工作人员,只有垃圾箱旁边蹲着两个流浪汉。搞得心里很紧张,万幸的是那回就背了个背包,没拿行李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两个半小时的等待时间,我溜溜达达就去了街上,想等时间临近再回来。走到河滨县市中心的古老酒店——Mission Inn,步行街上那天有夜市,小摊位一个挨一个。就那时候感觉中国人还不是那么多,整个夜市一张华裔面孔也没看到,反而很多老外看见我倒是都多看两眼,心里肯定疑惑:这小子怎么跑这儿来了?迷路了吧!……我再次造访这个地方已经是两年后了,自己开车专门去看了看,去回忆了一下我那夜的转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当晚转车虽然心里没底但也没什么悬念,确如那人所说,我等到的车不是直接回艾尔蒙地,确实先去San Bernadino(圣布拉迪诺)而且停半小时。如果我直接来这儿等着,的确安全很多,不需要看到黑乎乎的“无人”车站和垃圾桶旁的流浪汉,不过也没机会看到满是老外的夜市。</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灰狗不是狗,是长途汽车,是美国中下层老百姓最长使用的交通工具,但凡有两千五百块买台车也不至于去坐灰狗。不过那也是很多新移民的来时路,是一点点苦苦奋斗的必要经过,之后的岁月每次想起都感觉是种财富,困难没什么大不了的,最次不过再去坐灰狗,最难不过到外州去打工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图片来自网络,侵权必删,写于2024/12/24)</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