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来临，我去何处

大槐树

作者：杨启明（杨山人）

编辑：大槐树

　　天渐渐黑了，夜幕笼罩着整个世界。我走在街道，看到行人匆匆而过，有的是夫妻带着孩子在散步，有的是小情侣拉着手在逛街，当然，也有孤独的老人坐在街边的椅子上，用着失神的眼光望着呼啸而过的汽车。

我走进夜色，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是回到菜市巷的那个四楼的家里吗？但是我却明显感到那个不是我的家，整幢楼上都是陌生人，平时都没有往来，互相不认识，根本都不知道他们都叫什么名字，就连对门的邻居，也仅仅是见面点头打个招呼而已。况且，这房子住的时间并不是很长，没有家的感觉，仿佛只是临时客居之地。

那去哪里呢？父母从乡里老家到城里打工，是租房子住的，是一个较小的临时住处，去了肯定不合适。老家？对，去乡下的老家，那里的房子还在，是我从小生活过的地方，记忆深刻。不知不觉开始朝老家的方向走去，走了大约一里多路，忽然意识到，老家的房子早已经住不成了，多年来闲置着，四面漏风，夏天到处漏雨，屋子里成了老鼠窝，根本没法住人了。更何况父母都不在，回去跟谁说话呢？去了也是孤独一人。

忽然想起一个感觉很温暖的地方，是外婆家里。我从上初中就住在外婆家里，每到周末和节假日，父母、舅舅、姨母都回来了，一大家人。外婆给我们煮肉、蒸米皮，做许多美味佳肴，外爷和舅舅、父亲喝酒摆龙门阵，小孩子在屋内院外欢欣地跑来跑去。一家人热热闹闹、其乐融融。

这些情景一直深刻在我的记忆里，每次想起来都感到温馨。可是，现在外婆家里也没法去了，外爷和外婆已经去世十多年了，他家的那些房子因为修建高铁路早就被夷为平地了，舅舅和姨母们都在城里买了自己的房子，此刻，他们也许都正在和家里人一起在看电视、聊天，或者准备休息了吧。

我现在去了，他们会感到很奇怪，不年不节的，又没啥要紧事，突然登门造访，别说他们，我自己就感到无法理解。唉！没有了外婆外爷，那个温馨的家也就不存在了。我不知道我应该去哪里，我突然感觉到自己好孤单，无家可归，无处可去。

脑子里闪过几个熟悉的地方，比如年轻时工作过的几个地方，那时候没在城里买房子，和妻子孩子就住在单位一间宿舍里面，地方不大，却感到挺舒适，茶余饭后和同住一个院子里的同事、同事的家属们一起打扑克，开玩笑。谁家做了好吃的有时候也端出一点来共享，晚上没事了坐谁家一起喝几杯小酒。这些情景都很难忘，甚至做梦也经常梦见。

但是，我又失望了，因为调走多年，原来的那些同事也大多数不在原单位了，有的和我一样调动了，有的退休了，还有去世的。换了一些年轻人，多数不认识了。更何况我们原来住的小院子现在修了新房子，成为幼儿园了。现在乡下学校的老师很多都在城里或者镇上买了房子，晚上都回家了，再不像我们那些年，以校为家，一间宿舍，常年住在学校。想来想去，我真的没地方可以去了。亲戚家只有逢年过节或家里有啥事了才走动，朋友也没有特别铁的——即时有几个关系不错的，也不至于去人家家里住着吧？何况朋友家也有妻子孩子们。

我真的没处可去，我感觉好孤单。我忽然突发奇想：如果地球上只剩下一个人，不管他拥有多少财富，他放眼望去，周围没有一个同类，他该是多么孤独、寂寞甚至害怕呀！而我现在，虽然身边车流如水，人流如织，但却依然孤独，因为我没有归处。

2024年12月于城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