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不能说。

塞北草豆·原创

<p class="ql-block">2024年12月25日农历十一月二十五,星期三,桐山,晴。</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下工到家,已经六点半了;冬天昼短,卸下为这个冬天骑摩托而置办的那一套装备——我算过了,骑车而不开车,一个冬天可以把为接送孩子而买的那辆电动两轮省出来——生好炉子,天就已经黑的看不见人了。这个冬天,一直都是这样。</p><p class="ql-block">炉火大着以后,我把暖屋子的任务交给它,一个人去路上走。</p><p class="ql-block">叶子落尽的树,在夜色混沌中,枝杈向空而弯,让我想起什么时候在哪个高大上的地方见过的一种吊灯。而此时,我怎么感觉这些苍杆枯枝,更像是一只只指天而抓,向未知发出求救的瘦手。</p><p class="ql-block">冬至已过,交九亦有三天,桐山的夜清冽而晴冷,没有月亮,很黑,很静,只有鞋底与路面的撞击声陪着我,只有耳边的风陪着我,头顶的星星陪着我。</p><p class="ql-block">而无论是影影绰绰形似抓天求救之手的树,还是点缀着星辰的苍穹,都让我感受到一种玄幻的神秘,莫测的高深。我能看见,能感到,并承认其中暗存的强大力量,但是这一切,与我有关?与我无关?</p><p class="ql-block">路边的麦地里,木家二哥的新坟,净土鲜白,坟上花圈还鲜艳未损。风从坟头掠过,花圈上的纸花嗞嗞作响,像是与我打招呼。但是,再也没有人慢慢腾腾朝我喊骂:刘日狗!额把你个岁来球滴!跑!……</p><p class="ql-block">这话,我不能说。</p><p class="ql-block">有人曾问:这么黑,你一个人走路,不害怕吗?</p><p class="ql-block">就想起了许多年前一个人半夜到晋山沟里逮蝎子的事。</p><p class="ql-block">我想,妖狐鬼魅愿沾之人,都是有灵气的,我一介草根,四大不空,六根不净,气浊血污,何怕之有?</p><p class="ql-block">但是,我不能说。</p><p class="ql-block">多走路据说容易入眠。失眠,多梦,几乎是许多神经衰弱者的老朋友。而在梦里的悲痛中,我感到的,却是淋漓痛快的酣畅。比如梦到去世二十年的母亲,比如贴近了某种潜意识里的渴望,比如实现了某种幻想,比如相遇了某个不陌生也不熟悉的人……然后就不知是喜悦,还是难过,总在梦中悲伤不已,醒来后又唏嘘不已……</p><p class="ql-block">但是,我不能说。</p><p class="ql-block">很多时候,我都感觉深深的孤独,不快乐,总是觉得生命缺了一种元素,但我具体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不不,你不要误会,我指的不是女人;也许,这可能会和女人有关,但绝对不是女人本身。</p><p class="ql-block">但是,我不能说。</p><p class="ql-block">也会经常,或者是一个人独静,或者是用文字触摸内心,或者是在房间里全民K歌,的时候,慢慢的眼里就噙满眼泪,被一种伤感侵袭,不明白是因为什么?但在这样的泪珠中,我总能看见色彩绚丽,又带着芒刺的光。我细细的过滤内心,审视现状,似乎就目前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忧虑。人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远虑应该是什么?近忧又是什么,我是具体不出来的。半生浑浑噩噩,随波逐流,那个叫“人生规划”的词,于我而言只是传说中的童话;“我命由我不由天”也只是一种酒后的逛语,况且我自己还滴酒不沾,而据说喝酒是一种不可缺少的软实力。而这个冬天所发生的那些不幸的可怕的挥之不去的事,事实上也与我们无关。所以,能让我伤感的,只能是从少年时代形成的性格。但是,我得一如既往,装成刀枪不入的坚强。</p><p class="ql-block">但是,我不能说。</p><p class="ql-block">总是在想某个人的时候才意识到已经想不起来那个人的样子。但那个人不是我用幻想给自己制作的一个消化孤独的影子。那个人真实存在。但已不是我向往的那个人。我也不是曾经的我。</p><p class="ql-block">那个地方也不远。但那碗飘散着被煎油泼浇了蒜茉与辣子的棍棍面却是遥不可及的传说,还有那包撑圆了印着“红军不怕远征难”的旧书包的红富士也是遥不可及的传说,金盘城墙上那如痴如醉的幻想也是不可追及的传说。</p><p class="ql-block">但是,我不能说。</p><p class="ql-block">“你吸引着我,我愉悦欢喜于向你靠近;但我不敢向你靠近。人贵自知,你想要的,我给不了,因为我没有钱,没那个能力;而我想要的,你也给不了,因为你不愿意,没那个心情。”我练硬笔字,写了这么一段话。这个“你”,是泛指。</p><p class="ql-block">但是,我不能说。</p><p class="ql-block">“我们都是生活的配角。假若我有足够的才华,一定要把你写进我的书里,并且一定不是配角。”我在日记里写字。这个“你”,不是泛指。</p><p class="ql-block">但是,我不能说。</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我在路上走,本来是散步的,却走着走着加快的脚步,有一种抽象的危机让我紧迫。我不能在路上浪费这珍贵的一个人的时间。是的,是珍贵。因为,白天是坚持,晚上是安享;白天漫长难熬,太长,夜晚短暂易逝,太短。我讨厌白天,向往夜晚。却得用白天,来养活支撑夜晚。</p><p class="ql-block">这个冬天,以及许许多多的日子,似乎只有晚上8点到11点这三个小时是我自己的,我练字,写心情,看书,运动,几乎所有喜欢做的事,都是在这三个小时实现的。</p><p class="ql-block">但是,我不能说。</p><p class="ql-block">今天给村里人捎烟——我是个古板的人,似乎买东西,从来只认一家商店,轻脚熟路,就进去了——拎着这一条烟,忽然毫无前奏过门的想起往年给孩子买的擦炮,也是这样的盒子。竟然开口问:去年在你这买的那种三角花炮还有没有?“你这会问这干嘛?有。”“给我拿三个,下午回去来拿。”</p><p class="ql-block">朵朵特别喜欢那种花炮,三角体形状,有花有炮,有色有声,有红有绿有蓝有黄。每次放的时候,朵朵就一边欢呼一边雀跃,蹦蹦跳跳的,活泼开心。我多么希望她永远平安健康,开心快乐,为此我愿意付出一切。还有一点,这种花炮,可以连续燃放六分多钟,也不算贵,性价比很高。</p><p class="ql-block">但是我不能说,怕给人知道。怕被人鄙视。</p><p class="ql-block">也不是怕被鄙视,别人鄙视与否,与我关系不大。路遥前辈说:人们宁愿去关心明星的吃喝拉撒,也不会去关心一个普通人的内心世界。他还说:别人连笑话你的兴趣都没有。</p><p class="ql-block">但是,依然不能说。</p><p class="ql-block">一个人走,暗数脚步,控制着呼吸,默默的祈愿:我们一定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愿老天爷再给我15年劳动能力的保持,15年后,孩子就长大了,老人就走完了,贷款就还完了,我再谢幕下线,就没有牵挂了。但我不能说;我总是坚定的相信,一定至少还有一次机会,一定还有一次冲锋,但我不能说;我想要去横跨赤道,地跨太平洋与印度洋,有一大半面积在南半球的那个地方的念头许多年来挥之不去,但我不能说;一场毫无前奏的胃疼,似乎打开了全身所有不舒服的蝶阀,但我还是不能说……</p><p class="ql-block">我用微信圈记录照片,用美篇书写文字,用全民K歌保存声音。我想积极努力的留住过心与过眼的思绪与风景。</p><p class="ql-block">想着终于有一天,在那些曾经得志非凡的人们只能袖着手,靠着北墙晒太阳,我还可以写写毛笔字,写一段文字,唱两段乱弹和不再流行的经典老歌,或者还可蹦一段“鬼步”。或者可以氤氲一种虚荣的优越。</p><p class="ql-block">但我不能说。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p><p class="ql-block">但是,写完这一段字,感觉舒服多了;被窝也热了,可以上床了。</p><p class="ql-block">在床上看90分钟书基本上也是每天的固定内容,开卷有益,但于我无益。然昨晚那句“生在猪圈里不吃猪奶就要被饿死,生在狗窝里不往狗娘怀里挤也有可能被冻死”记忆犹新,牵绊着我......</p><p class="ql-block">看时间的时候按亮手机,屏显推送消息中出现“圣诞节”的信息,而这个,确实与我无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