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据说,大约二百多年前,孙集镇李家庙村的人们为了祈求新的一年五谷丰登、户户平安,大年初一拜年的同时就开始准备扎行车。 </p><p class="ql-block"> 现年七十四岁的李世明谈起其家族在扎行车活动中扮演着的举足轻重的角色,还流露着自豪的神色。作为活动的主要负责人,他家祖上开始一直是以身作则,率先从自家珍藏中取出压箱底的精美布料。在他家的带领下,其他参与者也纷纷响应,竭尽全力搜集各种精美的布料。老太太各种花纹的织布,大姑娘小媳妇珍藏的嫁妆也无一例外。有户人家拿出崭新的绸缎被面,不仅质地优良,而且色彩斑斓,图案繁复,堪称稀世珍品。大家开玩笑说,这是你家刚娶进门的孙子媳妇的嫁妆吧,你是怎么拿出来的?那幽默的老者一捋胡须,表情稳重地说,为了咱们村今年的传统味道更浓更好,我是给孙子媳妇下跪才拿出来的。笑声洋溢在大家的脸上,荡漾在新春温暖的阳光里,整个村庄都流淌着欢乐和喜庆。</p><p class="ql-block"> 年迈的智者们在五彩斑斓的布料旁,以其非凡的巧思与精湛的技艺,无论是质地厚实的手工老粗布,还是轻薄如蝉翼、柔滑似水波的丝绸,都被巧妙地做成了可以悬挂的艺术瑰宝——彩球。每块布条,都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灵动地跳跃;每一个结扣,都凝聚了老人无数次尝试与改进后的智慧结晶。这些看似简单的装饰物,实则承载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和美好的寓意。老人们却很痛心,很遗憾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在特殊时期断送了的那些流失的手艺,曾经那些用布做成的活灵活现的小狗小猫等小动物,再也没有机会悬挂在行车四周展示风采了,因为再也没有人能够做出来了。年富力强、精力充沛的小伙子们是扎行车的主力军,他们在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精心指挥下,齐心协力地将一个巨大的木头车轱辘,稳稳地平置于一辆大型的类似老牛车的木板车架上。这轱辘仿佛是一位传承的使者,静静地躺着,仿佛再等待着什么。承担着绳子任务的一团团手工老粗布、几根沉重的木头和几块重重的石头奔袭而来,为这位使者赋予了新的生命活力。一棵大树轰然倒下,被精雕细琢光滑之后,以一把巨型大伞的身份悄然插足于轮毂中心孔,仿佛这才是它最终的归宿。车轱辘,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对于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显得格外高兴,好像这把伞原本是它的一部分。它们俩,一个躺着,一个站着,像久违的老朋友,悄悄地说着无声的话语。一根小臂般粗的光滑横木,也跟着凑热闹,横亘在伞柄一米多高的位置,美名曰推木。</p><p class="ql-block"> 一块块大大的布料翩然而上,瞬间将行车的骨架隐蔽起来。布料与布料之间相互交错,形成隐形门。一辆高与直径都是四米左右的圆柱状行车的大致模样,赫然闪亮在眼前。此时,彩球和飘带便成了这独特装置不可或缺的装饰品,它们轻盈地悬挂于伞架外端,随风轻轻跳起欢快的舞蹈,宛若春节最灵动的舞者。伞顶上,两根精心雕琢的伞骨的四个端头,都有用老粗布系着的适合孩童的座位,好像是四位慈祥的长者,承载着保护孩子们的重任。据说,以前是三根伞骨,六个端头,坐六个孩子。约莫三四天的功夫,人们期待了一年的伞行车扎好了。人们开始打起鼓,敲起锣,欢天喜地闹秧歌。在秧歌队伍的最后,两头性格温驯的壮牛,悠然自得地拉着壮观的伞行车缓缓前行。老牛长长的睫毛不断扇动着,灵性的眼神中透露着宁静致远的智慧。踏实的步伐稳健而从容,每一步落地都踏着大地的心跳,与车内悠扬的调子的节奏完美契合。牛头高高昂起,如同两座小山般坚实可靠;双角弯曲有致,犹如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牛头上装饰着的小型花球——红艳艳的,挂在脑门中间,既增添了几分喜庆,也赋予牛儿以生机勃勃的气息。伞形车上的彩球们时而相互碰撞,时而静静地待在原处,那鲜艳夺目的颜色为周围的一切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那些柔软细腻的飘带,如同轻歌曼舞的少女般羞涩。悬挂着的几位花枝招展的小姑娘,朗声唱着流行歌曲《绣金匾》《在北京的金山上》等。车内,两名善歌者,扮作老生的样子,分立于横木两端,一人推一头,伞头便跟着转动起来,伞骨四个端点坐着的孩子也跟着旋转,边推边唱,多数唱当时流行的吕剧或者京剧片段。推手旁边有乐队,敲锣、打鼓、拉二胡……尤其是拉二胡这位至关重要,需要有一定功力和反应灵活者。推手歌唱很随意,他们唱什么,乐队就得拉什么。唱吕剧,拉吕剧,声声入耳情意浓;唱京剧,拉京剧,字正腔圆韵味足。唱歌曲,拉歌曲,旋律悠扬心自舒。外边悬挂着的孩子,仿佛被无形的旋律所牵引,亦步亦趋地加入了这场天籁之音的盛宴。声音如同春日里破土而出的新芽,清新而富有生机,闪烁着纯真而又不羁的灵魂风采。此等艺术形式,能以乐传情,以音绘色,令人陶醉,百看不厌。真是“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p><p class="ql-block"> 这辆备受关注的伞形车前边,还有一辆几乎同样架构的儡子车。车前驾上是一个小型舞台,用布帘和车厢内隔开。表演者坐在车内,伸出儡子进行表演。传统的儡子是纯粹的木偶,眼睛、嘴巴、胳膊等都能动。<span style="font-size:18px;">木偶戏又叫傀儡戏,故操作木偶唱戏又叫挫儡子。表演的剧目是地方传统小戏《王小赶脚》《空城计》《箍篓子挑担锔大缸》等。</span>若干年后,传统儡子这一手艺完全失传,人们只得请来胡楼村锔盆子瓦瓮的工匠来帮忙。工匠根据制作瓦瓮的原理,造出了娃娃脸状泥模型,用破旧报纸层层粘贴在泥娃娃头的泥模子上,晾干后小心揭出来,经过高手描眉画眼、抹粉子等一系列化妆后,插到木柄上,木柄上再加装一根可以活动的横棍,棍子顶端都有牵引线,在表演者手中,然后用绸子等好看布料罩起来。外形看起来就是扎煞着双臂的小娃娃,表演者牵动线,小娃娃的双臂就会来回摆动,有点像皮影戏的操作。</p><p class="ql-block"> 两辆行车一前一后,其速度与前方鼓子秧歌的节奏相协调,随着秧歌阵势的变化,牛车亦步亦趋,时而前行时而静止。牛车上的歌者和表演者们的激情从未减退,始终如一地传递着欢乐。歌声悠扬动听,表演轻盈曼妙,两者交相辉映,共同编织出一幅生动活泼的画面。</p><p class="ql-block"> 铿锵的鼓点,昂扬的歌声,精彩的表演,欢乐的笑声,热烈的掌声……充分展现了传统文化的魅力所在。只可惜,这场穿越时空的心灵之旅,没能跟上时代的步伐,已经中断四十多年了。据说李家庙村的行车有三辆,传到人们手里只有上述两辆。估计,上述两辆现在也不一定能够传下去。毕竟那时的亲历者们,年轻的也已经六十来岁了。</p><p class="ql-block"> 想象那些缓慢移动的脚步,那些随风摇曳的花球,那些欢声雷动的人们……多么一幅动人心弦的美丽画卷啊。如果时间可以倒流,让我们再次细细品味那些平凡而又珍贵的瞬间,该有多好。</p><p class="ql-block">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丢失的传统不仅仅是李家庙村的扎行车,还有很多同样遭遇的举世无双的艺术,我们是无可奈何的。如何在传统与现代之间找到完美的平衡点,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独特未来?或许,答案在不久的未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李家庙村退休老教师 李传地 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