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级语文上】鲁迅与人力车夫(《我的伯父鲁迅先生》/《一件小事》)

丹麦童子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散文】我的伯父鲁迅先生(节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文/周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有一天黄昏,呼呼的北风怒号着,天色十分阴暗。街上的人都匆匆忙忙赶着回家。爸爸妈妈拉着我的手,到伯父家去。走到离伯父家门口不远的地方,看见一个拉黄包车的坐在地上呻吟,车子扔在一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们走过去,看见他两只手捧着脚,脚上没穿鞋,地上淌了一摊血。他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饱经风霜的脸上现出难以忍受的痛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怎么了?”爸爸问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先生,”他那灰白的抽动着的嘴唇里发出低微的声音,“没留心,踩在碎玻璃上,玻璃片插进脚底了。疼得厉害,回不了家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爸爸跑到伯父家里,不一会儿,就跟伯父拿了药和纱布出来。他们把那个拉车的扶上车子,一个蹲着,一个半跪着,爸爸拿镊子夹出碎玻璃片,伯父拿硼酸水给他洗干净。他们又给他敷上药,扎好绷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拉车的感激地说:“我家离这儿不远,这就可以支持着回去了。两位好心的先生,我真不知道怎么谢你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伯父又掏出一些钱来给他,叫他在家里休养几天,把剩下的药和绷带也给了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天黑了,路灯发出微弱的光。我站在伯父家门口看着他们,突然感到深深的寒意,摸摸自己的鼻尖,冷得像冰,脚和手也有些麻木了。我想,这么冷的天,那个拉车的怎么能光着脚拉着车在路上跑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伯父和爸爸回来的时候,我就问他们。伯父的回答我现在记不清了,只记得他的话很深奥,不容易懂。我抬起头来,要求他给我详细地解说。这时候,我清清楚楚地看见,而且现在也清清楚楚地记得,他的脸上不再有那种慈祥的愉快的表情了,他变得那么严肃。他没有回答我,只把枯瘦的手按在我的头上,半天没动,最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小说】一件小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文/鲁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从乡下跑到京城里,一转眼已经六年了。其间耳闻目睹的所谓国家大事,算起来也很不少;但在我心里,都不留什么痕迹,倘要我寻出这些事的影响来说,便只是增长了我的坏脾气,老实说,便是教我一天比一天的看不起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但有一件小事,却于我有意义,将我从坏脾气里拖开,使我至今忘记不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是民国六年的冬天,大北风刮得正猛,我因为生计关系,不得不一早在路上走。一路几乎遇不见人,好容易才雇定了一辆人力车,教他拉到S门去。不一会,北风小了,路上浮尘早已刮净,剩下一条洁白的大道来,车夫也跑得更快。刚近S门,忽而车把上带着一个人,慢慢地倒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跌倒的是一个女人,花白头发,衣服都很破烂。伊从马路上突然向车前横截过来;车夫已经让开道,但伊的破棉背心没有上扣,微风吹着,向外展开,所以终于兜着车把。幸而车夫早有点停步,否则伊定要栽一个大斤斗,跌到头破血出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伊伏在地上;车夫便也立住脚。我料定这老女人并没有伤,又没有别人看见,便很怪他多事,要自己惹出是非,也误了我的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便对他说,"没有什么的。走你的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车夫毫不理会,--或者并没有听到,--却放下车子,扶那老女人慢慢起来,搀着臂膊立定,问伊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你怎么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摔坏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想,我眼见你慢慢倒地,怎么会摔坏呢,装腔作势罢了,这真可憎恶。车夫多事,也正是自讨苦吃,现在你自己想法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车夫听了这老女人的话,却毫不踌躇,仍然搀着伊的臂膊,便一步一步的向前走。我有些诧异,忙看前面,是一所巡警分驻所,大风之后,外面也不见人。这车夫扶着那老女人,便正是向那大门走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这时突然感到一种异样的感觉,觉得他满身灰尘的后影,刹时高大了,而且愈走愈大,须仰视才见。而且他对于我,渐渐的又几乎变成一种威压,甚而至于要榨出皮袍下面藏着的"小"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的活力这时大约有些凝滞了,坐着没有动,也没有想,直到看见分驻所里走出一个巡警,才下了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巡警走近我说,"你自己雇车罢,他不能拉你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没有思索的从外套袋里抓出一大把铜元,交给巡警,说,"请你给他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风全住了,路上还很静。我走着,一面想,几乎怕敢想到自己。以前的事姑且搁起,这一大把铜元又是什么意思?奖他么?我还能裁判车夫么?我不能回答自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事到了现在,还是时时记起。我因此也时时煞了苦痛,努力的要想到我自己。几年来的文治武力,在我早如幼小时候所读过的"子曰诗云"⑵一般,背不上半句了。独有这一件小事,却总是浮在我眼前,有时反更分明,教我惭愧,催我自新,并且增长我的勇气和希望。</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九二O年七月</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