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走在《圣经》和 《寺儿巷》之间

水木人生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的桌前放着两本小说,一本是《一个人的圣经》(以下简称《圣经》),一本是《寺儿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圣经》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高行健《灵山》的姊妹篇,在法国出版发行。文中以文化与革命为背景,揭示了人性之恶与理想破灭的心路历程,社会的疯狂,青春的狂妄,人性的险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寺儿巷》是一个草根作家严德荣的生命力作,以半个世纪的时间为线,以自己成长的河汾地域为写作背景,写就了皇皇五十万言的长篇巨制,他以自费出版的形式,写给自己,也写给亲朋好友,赠给能够读懂他书的朋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前日,一个老者问我可否知道一个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高行健。我确实不知道,他于是给我拿过一本从国外带回的《圣经》,这与获得诺奖的《灵山》为姊妹篇,因是文-革敏感话题,在大陆无法出版,涉及人性心灵自由,抨击暴力血腥等,因而2000年获诺奖。这个奖项静悄悄地几乎没有人介绍,令人感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瑞典皇家學院的颂辞是(繁体字,保留文字的真实性):在高行健的作品中可以見到文學個人在群众歷史中的掙扎得到新生。他見解獨到,不認為這個世界是可以解釋的,只有透過寫作,方能得到解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巨著《靈山》獨樹一格。小說根據作者在中國南部和西南偏遠地區的漫遊印象。這裡仍流傳著巫術、民謠和江湖好漢的奇談,然當地人並不以為荒誕,還視為真人真事。在此,也可能遇上仙風道骨的人物。作者靈活自在地運用人稱代名詞,急遽轉換敘事觀點,迫使讀者對所有人物的告白產生質疑。它不但是一部心靈的朝聖小說,也代表一個反思的過程,這條反思之路的兩邊,分別是虚構與真實人生、幻想與記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高行健的另一部長篇《一個人的聖經》,主題與《靈山》,一脈相承。小說的核心是在為中國文化大革命的喪心病狂算總帳。作者毫無保留、掏心剖腹地叙述自己獻身政治行動、遭受迫害,乃至身為旁觀者的經驗。他的敘述或許可能凝聚成異議人士的道德化身,但他不願站在這個位置,也拒絕擔任救赎者。他的文字從來就不是柔順的,對善意亦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他以一个大时代的悲剧性故事诗意地表达,这需要多么强大的内心和语言技巧。多少人看到文中的浪漫和人性,多少人看到故事的惊心和无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近日老婆出差,享受孤独。我在《圣经》和《寺儿巷》间游走,感受同一种苦难,享受共有的欢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两本书,一个在云端,一个就在身边,穿插阅读,对比识别。他们都从一个角度揭示了那个轰轰烈烈的大时代背景下,我们小人物的悲欢。那个人物是你,也是我,我们裹挟其中,活得都不轻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和《寺儿巷》的作者是乡友,又是文友,我曾在他服刑的监狱工作过四年,那里的一切我都熟悉,感同身受。中队坐班,煤矿大巷,推车挂钩,割煤放顶,自杀越狱,都在书中淋漓尽致地展现。我还惊喜的看到是他对农村生活,人情世故,文革武斗,古墓被盗,知青遭奸,都进行过精心抑或惊心的描述,因此他的作品在现代语境下,是难以公开发表的。性是人类永恒的主题,他在此是有顾虑的,感觉表达很不充分,正如乡村肆意压抑的青春,我理解他所处的环境,和自身的经历,还不足以敞开心扉来表达基本的人性。这与高行健的《圣经》就有了很大的区别。不是说,男欢女爱的描写越细越好,而是思想上的禁锢,还在束缚着作者的思想,他的笔端不能毫无顾忌地表达人性。要知道《圣经》那本书是已经成为一个法籍华人的人在国外发表的。他可以在法国浪漫的土地上自由肆意地发挥,而《寺儿巷》的作者不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和《寺儿巷》的作者生长在同一片地域,那里的一切对我都是熟知的,甚至是亲切的,但我几十年前也逃离了那片土地,但根系所在,并没有走远,因此常常怀着淡淡的乡愁,回望、亲近那片土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黄河自北向南一路南下,奔流汪洋,汾河自东向西,在一个荣光之地与黄河交汇,形成一片洲岛,人称脽地。东南处峨眉岭台地环侍故乡多半圈,中间是千顷沃野,阳春季节,海市蜃楼,意象淼淼,是一块养人的好地方。这里人杰地灵,曾经出过隋唐三王,王通、王绩、王勃,《中说》成为儒家文化的代表。明朝还出过理学家薛瑄,创立文清书院,形成河东学派,成为教化一方的真儒里。河汾门下、文清书院教化了多少济世良才。这是一个广域的河汾之地。其实,在我心中,还有一个更加清晰的狭义之地,峨眉龄,西明埝,白水滩娘娘庙,孝原庙,南阳塔,薛夫子坟,堡子沟等一些更具象的家乡风物与我长期厮守在这块土地,还有那些耿介不屈的历史人物,社会乡贤耆老都给我们生命注入一些文化的因子。因此在作者的笔下人情世故,生老病死,婚丧嫁娶,男欢女爱,池泊庙宇,都在作者笔下有序展现。犁耧耙耱,牵耧种麦,割草喂猪,胡墼砌墙,立木盖房,抹泥瓦厦,盘炕立灶,以及木匠锯刨斧锛,解锯、条锯、线锯,墨斗,还有细分的条镢、二齿镢、三齿镢、锄镢、小镢好几种,这些农耕文明的物件,读来都感到异常亲切。另外,土改运动、人民公社、人民食堂、文革武斗、知青上山下乡、粉碎四人帮、改革开放等重大历史事件也在作者笔下有序展开。那个年代,一个人为活着生存奋斗,战战兢兢,一句话,一个行为,就可能被打倒,就可能被扣上帽子,那个帽子就如孙悟空的紧箍咒,看不见摸不着,但关键时就会扯得你生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写作语言上,作者吸纳了地方民俗语言的精髓,还原古老化石般的历史遗留,保留了这片土地原有的民俗风味,丝滑意会,莞尔共情。如麦子挑旗秀穗,该死的球朝天,下灰橛、立界石,仔细细发,一拃高,眼角的眵目糊,日干老子,糟蹋百姓,天黑实在,咋呼谁呢,浅井吃水线,铁罩院,两坡水,撅沟子厦,灌椽子、安连檐,铺苇箔,抹薄瓦厚,房子不漏,铺脚底,门关马眼,洞槽,曝厦,善堂,球势,扯淡,厮打,砍椽,街溜子,谝闲传,煽谎鬼,诌谎鬼,贼寇,冒彪,秦椒,乏炭,火镰火石,吼雷火闪,粉簾纸,游门,踅摸,门旁左右,七茅子八远,熬煎,玉稻黍,淀粉馍,馏馍馍,纽襻,血烹糊啦,摆屁拉稀,抽个活扣,高脚,捎鞭,牛曳马拽,曳夹板,麻缠,圪绊,粜粮食,阿公,辿(chan)圪䢏地,里窠廊,夹枪带棒,等等,等等,都在作者的笔下铺排活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写作对你来说是痛苦的,也是快慰的,你把写作当神游,或是沉思,或是独白,从中得到欣悦与满足。佛家说涅槃,道家说羽化,其实谁也超度不了谁,你超度你自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你在努力拓展人生的四大自由,从读书和行路中体会快乐,在获得金钱自由的第一时间,你两次进藏,周游欧洲列国,在皈依心灵自由的世界,重新思考人生,感悟人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自由短暂即逝,你的眼神,你的语调,在那一瞬间,都来自内心的一种态度,你要捕捉的就是这瞬间即逝的自由。所以诉诸语言,恰恰是要把这自由加以确认,哪怕写下的文字不可能永存。你书写时,这自由便能看见了,听到了,在你写你读你听的此时此刻,自由便存在于你的表述之中。你就要这么点奢侈,对自由的表述,和表述的自由,得到了,你就坦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自由不是赐予的,也不是金钱买来的,自由是你自己对生命的意识,这就是生之美妙,你品尝这点自由,像品味美好的女人性爱带来的快慰。自由绝对排斥他人。活在别人的趣味里,快活的是别人而非你自己,你这自由也就完蛋了!自由不理会他人,不必由他人认可,超越他人制约的自由才能赢得快乐,表述的自由就在这里。自由可以呈现痛苦和忧伤,这是自由的痛苦和自由的忧伤,也是生命感到有价值的所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童年和少年你如梦如幻,如烟如雾,只有若干亮点浮现,如何将那淹没在遗忘中的往事恢复,渐渐显露出来的也难以辨认,分不清是记忆还是你的虚构?而记忆是否准确,毫不连贯,前后跳跃,等你去追踪,那闪烁的亮点便失去光彩,变成了句子,你能连缀的仅仅是一些句子,记忆能否复述,你也怀疑,你同样怀疑语言的能力,但总有一些美好的东西在闪烁,给你温暖,馨香,憧憬与冲动,于是写下了这些文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曾经,在清明的月色下,四下都有眼睛,像窥探,注视,在围观,迷蒙的月光里到都处是陷阱,就等你一步失误。你不敢推开窗户,不敢有任何响动,别看这静谧的月夜人都睡了,一旦张惶失措,周围埋伏的人没准就一拥而上,捉拿你归案。你不可以思想,不可以感受,不可以倾吐,不可以孤独。你只有辛苦劳作,接受苦难,要不吹灯上床,计划造人。你胡说什么,胡写什么,这坚持就是造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潮流中,每一滴水都在被推动,而每一滴水同时互为动力;在熔炉中,每一块炭都在烧烤着别人,同时也被别人所焚烧。冥冥之中,只有命运之魔在狰狞地笑着,蹂躏着芸芸众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走出阴影,你不再活在别人的阴影里,也不把他人的阴影作为假想敌,走出阴影,不再去制造妄想和幻想,在一片虚幻宁静之中,一个人本来就是赤条条一无牵挂来到这个世界,也不用再带走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你终于成为你自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是高行健说给自己的,也似乎是说给《寺儿巷》的作者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24年12月24日完稿)</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