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话定与静的修行

浥轻尘

先入定，还是先入静？这是中国哲学的命题。按照《大学》中讲述，“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安，安而后能静”的递进关系来看，入定是先于入静的修为。中国文化很讲究递进关系，在没有完成前一环节的时候，是不能进入下一环节的。所谓“物有本末，事有始终，知所先后，则近道矣”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在西方哲学中就是事物的逻辑演绎，比如量变与质变的关系，原因与结果的关系，都不能颠倒应用，必须讲究顺序，讲究逻辑。所以定、安、静是先后有序的，不可以颠倒修炼。 那么，一个人要怎么修为才能入定呢？用一个人一生的时间来阐述，我们如果不首先解决入定的问题，余下的人生之路就难以行走了。入定的前缀是知止，故而就有了人要怎样做，才能够做到知止的问题。尤其是人在童年的时候，对自身的行为难以自控，没有自律的能力，做不到知止，需要家长用心地呵护才能够完成知止的行为。所以家庭环境对人的成长非常重要，家长自身的素养就凸显出来。中国典故“孟母三迁”，其实就是童年的我们知止教育的典范。孟母为使孟子得到良好的教育，不受其世俗的风气干扰，不让孟子沾染世俗的恶习，孟母三迁其住所，用自己懂得的知止之道理，身教于孟子。所以，个体在童年的时候，“知止”是被强加的，由社会、家庭教育共同作用于童年的个体，使其知道止于什么。所以知止的心理学特征是个体在童年的时候，从父辈和学校的教育中得来。 个体成年后，“知止”就是个体的本分，有法律强迫性的特征，有伦理道德制约的因素，又有个人自为的行为特点。我们假设个体已经知止，是法律上认可的存在，至此我们就可以进到入定的讨论。个体的童年安定是家庭给予的，从安定的家庭环境中生长起来的孩子，大多数能够得到正常的人生。进入到社会的成年人，入定的第一要务就是有一份可以供自己，供自己小家生活的工作，使其有物质生活的保证。我们很难想象，一个生活能力都不具备的成年人能够入定，终日为生存焦头烂额的个体能够入定。物质生活是个体入定的前提条件，是我们的生存保证，没有这个前提说什么都是无稽之谈。有了稳定的物质收入，才有了文化层面的修养，才有了精神入定的说辞。我们的个人修为至此才可以摆上桌面，在世人面前掰扯。 实际上，有生活能力的人，个人修为都比较高。王阳明被贬谪至贵州龙场，其生存条件之恶劣是我们今天的人难以想象的。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王阳明非常明白解决生存问题是首要的，而解决生存问题的潜台词就是让自己入定，入定才能安身，所以王阳明带领身边的人从耕种、采集入手，用以获取生存必需的食物。然而就是在这样安静困难的环境下，让王阳明悟出“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从王阳明龙场悟道的事件来看，入定是先于入静的修行。有了安定的生活环境，不再向外求助，便有了自身的定力，有了定力，心即可以安顿下来，不再旁骛。 我们现代汉语组词是以安在前定在后的，而我们从心理学的角度推演，往往是定在前，安在后。我们内心有了定力，生活有了保证，心才能得到安。从生活的实践中体会，不是心安了之后才入定，故而这个递进不可颠倒。比如我们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首先是要找一个住所，这个住所地在我们未到之前我们已经定下了。出行前做的功课就是完成这件事项，而定下的住所地就是我们的安身之地。从逻辑上推演也是先有定才有后来的安，所以第二个层次就是选择安身的条件，也就是对预定的住所进行判断，之前的决定是否可以安身？道理很明白，能安身之地才能让自己静下心来开展其他活动。 故，心静是有条件的，没有条件的心静是不可以理解的，也是不存在的。一颗浮躁的心，难免总是处在摇摆不定之中。事实上，行走在人生钢丝绳上的我们，又怎能得到人生的平衡呢？我们不满足于眼下的生存状态，我们时时眼高手低，我们立足未稳就好高骛远，我们看见的山，那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啊！这样的人生怎么能够得到安定？时刻阻止自己的欲望，时刻控制自我的膨胀，从人性恶劣的困局中解放自己，就成了我们一生中必修的课程。只有消灭了向事物求理的虚幻，才可以知止，才可以明白止于至善在哪一个点上。任何事物都会在他的高点上转向他的反面，知道在哪一点上停止，这就是智慧！所以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达到静心的状态之后，你就可以用自己所学的知识，解决你在人生中遇到的任何问题。 所以在经历了心定、心安的过程之后，我们从摇摆不定的人生中挣脱出来，不再在人生的钢丝绳上战战兢兢；我们的心像蓝天下的湖泊，波光粼粼却静如处子；我们继续在人生的舞台上欢声笑语，但是波澜不惊；我们依旧经历着人生的各种艰难，可是我们心平如镜，物来即照，物去即休，不留痕迹。我们就是这样了！所以说，从个体的心性来说，知止才可以心定，心定了才可以心安，心安了才可以心静，否则未之有。即使我们继续行走在人生的钢丝绳上，然而我们心静手里就有了平衡杆，可以在失衡的情况下调整自己。其实我们一生都行走在钢丝绳上，如果我们知止、知定、知安、知静，必然此生无咎。所以定与静是自我的修行，在人生的关键处最能观其得失。2024.12.24. 摄影、文字：浥轻尘图片后期制作：AI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