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惊魂（42）

朋友

盛夏时节，本是雨量丰沛，时而细雨绵绵如丝，时而暴雨滂沱倾盆。然而，今年的夏日却与往昔大不相同，即便已至伏天，也未见几场痛快淋漓的大雨。若真能迎来一场大雨，定是甘霖之喜，既能滋润干渴的庄稼，也给期盼“雨休”的知青们一个释放自我的契机。遗憾的是，天意难测，世事常违人愿，唯有顺应天命。

酷暑难耐，盛夏之夜尤为煎熬。农场住房局促，双层铺位的房间宛若密闭蒸笼，令人寝食难安。夜深人静之时，我渴望月下漫步，即便星空隐匿，也要借着淡淡的月色，享受片刻宁静。然而，夏夜并非总星光熠熠，今夜竟无一丝月光洒落。无月之夜，心情难免蒙上一层阴霾，只得卧床之上，细细品味李贺之句：“宫城团回凛严光，白天碎碎堕琼芳”，借古人笔下的雪落微凉，聊以慰藉，这或许便是意念的魔力。

北方夏日，早晚温差虽大，今夜却无丝毫凉意。劳作一日的伙伴们，疲惫尽显。晚餐毕，各自忙碌，洗漱、休憩。昏黄灯光下，难以入眠者，随手翻动书页以消磨时光，而能真正沉浸书海者，寥寥无几。有人以杂志为扇，轻摇纳凉；有人以书为枕，酣然入梦，未及二更，已入梦乡。

我慵懒地躺在床上，津津有味地阅读着手中的小说，这是自学生时代便养成的习惯，每晚睡前必翻几页，否则难以安然入睡。或许已成条件反射，或许因夜深人静、为避免蚊虫侵扰而有人催促熄灯，我只得合上书本，伸展双臂，做一番舒展，准备迎接这漫长而孤寂的夜晚。

我下意识地翻过身来，目光掠过漆黑的窗外，刹那间，一道闪电如利剑划破夜空，将屋内瞬间照亮得如同白昼。紧随其后的，是震耳欲聋的雷鸣与倾盆而下的大雨，雨势猛烈，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雨水中夹杂着豆大的冰雹，密不透风地敲击着窗户，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声响，院内迅速积水，水流湍急，屋内也因这突如其来的风雨而倍感凉爽。

原本以为能在这宁静的夜晚安然入眠，却不料，窗外猛然闪过一团炽烈如火球的闪电，仿佛就在眼前炸开，震得人心神俱裂。窗前那棵平日里高大挺拔的杨树，在雷电的肆虐下，竟被一分为二，一半颓然倒地，另一半则横跨在窗棂之上，摇摇欲坠。这一幕惊得屋内尚未入眠的人们四散奔逃，尤其是隔壁女寝室，尖叫声、惊呼声此起彼伏，整个楼栋瞬间陷入了恐慌与混乱。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给农场带来了不小的灾难。多扇窗户在风雨的侵袭下支离破碎，雨水如注般涌入房间，空气中弥漫着树木被烧焦的刺鼻气味，让人难以安宁。

最为不幸的，莫过于那些紧邻窗户的室友，他们被破窗而入的雨水浇了个透心凉，床铺上的物品无一幸免。而我与连生、“汪老蔫”“郭大吹”因住在上铺，相对幸免于难，但看着那些被雷声惊醒、惊恐万分地蜷缩在床上的人们，我心中五味杂陈。我瞪大眼睛，望着同样未眠的海鹰，他的表情凝重而坚定，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就在这时，海鹰迅速披上雨衣，蹬上水靴，从床下摸出一把铁锹，毫不犹豫地冲出了房门。薛伟见状，也连忙从行李中拽出一件雨衣披上，扣子都来不及扣，便紧随海鹰的步伐，

或许是责任使然，海鹰与薛伟不谋而合。二人顶着暴雨，迅速修复被损坏的窗户，以防雨水再度涌入屋内。他们不知从何处找来一块废旧的纤维板，替代破碎的玻璃，迅速将窗户修补完毕。尽管纤维板略显粗糙，却有效地阻止了雨水的再次灌入。

在海鹰和薛伟的带动下，众人纷纷加入自救的行列，很快便将被雨水弄得一片狼藉的房间收拾得井井有条。夜深人静之时，屋内却因大家的忙碌而显得热闹非凡。

幸亏海鹰反应迅速，否则不仅寝室会遭受更大损失，连食堂窗下堆放的十几袋面粉亦难逃一劫。这些面粉是用大米换来的，每袋都承载着陈力的牺牲。不久前，陈力为换取面粉亲自前往部队，归途中却遭遇意外。她办妥手续后，满心欢喜地随骡车返回，不料骡子受惊翻车，陈力从车上摔落，脸部被划伤，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至今，她脸上仍有一道疤痕。

天生丽质的陈力因脸部受伤而终日泪眼婆娑，仿佛被阴霾笼罩，以为自己终身难嫁，心中满是哀伤。但世事难料，上帝在关闭一扇门的同时，也会打开一扇窗。小魏的出现如同春风，温暖了她的心，给予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在爱的滋养下，她很快走出了事故的阴影，心情变得开朗起来。爱的力量足以驱散阴霾，后来，他们共同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宿舍窗户修缮完毕，细心的海鹰带着薛伟冒雨绕房再次仔细检查一遍，直到确认再无隐患，两人才想起回屋休息。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海鹰的脚不知何时踩上了草丛中的碎玻璃。锋利的玻璃碎片无情地穿透了他脚上的红色防电雨靴，而他竟浑然不觉。直到他感到脚在鞋内如同泥鳅般滑溜，这才意识到脚已受伤。

时间已是午夜。薛伟得知海鹰的脚受伤后，焦急万分地朝着女宿舍隔窗大声呼喊：“小王医生还在吗？如果没睡，请赶紧出来一趟，海鹰的脚被扎伤了，需要紧急包扎！”

正在屋内搞卫生的食堂小赵听到薛伟的呼喊，急忙站在窗前，一边说话一边用手示意小王医生不在屋内，让薛伟去仓库看看。于是，薛伟扶起海鹰的一只胳膊，蹚着没过脚踝的雨水，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堤坝下那简易的库房走去。那里既是农场的仓库，也是为知青提供医疗服务的临时医务所。

海鹰是个极具责任感的人，他多次不顾个人安危，勇敢地完成工作任务。借用“初生牛犊不怕虎”来形容他的勇气再合适不过了。尽管海鹰尚未走出儿时的懵懂，但做起事情来却有着一股不畏艰难、勇往直前的劲头。

一日，食堂突遭断水之困，已无法提供午餐。海鹰闻讯后，无声无息地沿着水管线路探寻缘由。他心急如焚，一路追踪至食堂后院，一处深逾两米、日伪时代遗留的阀门井映入眼帘。海鹰毫不犹豫地打开井盖，却发现了一个令人困惑的事实——他误将管线上的排气阀当作了调节阀。不明就里的海鹰急不可耐地奔回宿舍，取来一把管钳，在没有任何监护措施的情况下，独自潜入井下，开始默默行动。

八月虽已入秋，但井室内依旧闷热难耐，宛如置身于蒸笼。海鹰性急，干起活来雷厉风行。他迅速将管钳卡住阀门开关，用尽全身力气，却未能撼动那已锈蚀多年的老式阀门。几番努力后，海鹰已筋疲力尽，终于还是打开了这沉睡已久的阀门。然而，等待他的不是水源的恢复，而是突如其来的灾难。一股强劲的气浪伴随着尖锐的呼啸声猛然喷出，巨大的水流张力瞬间将海鹰托起。头部意外撞击井壁，海鹰只觉头晕目眩，金星乱舞，几近昏厥，心中涌起一股绝望，以为自己将命丧于此。

狭窄的井室内，水汽弥漫，犹如人间炼狱。海鹰在生死边缘奋力挣扎，剧痛却激发了他的求生意志。随着意识逐渐恢复，他在水中拼命摸索，终于触到了那把仍卡在阀门上的管钳。这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紧紧握住，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强行关闭了致命的排气阀。

或许正是这一刻，生命的转机悄然降临。井室内的排气阀迅速排空气体，水流压力随之减弱，海鹰喜出望外地看到了生存的希望，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归于平静。

筋疲力尽的海鹰缓缓爬出井室，一头栽倒在草坪上。虽已逃离“地狱”之门，但惊恐万状的他仍浑身颤抖不已，所幸身体并无大碍。这次经历成为了他一生的教训，从此他行事风格大变，无论面对多复杂的情况，都学会了冷静思考，不再任由性子行事。

薛伟搀扶着海英，小心翼翼地走向小王医生所在的仓库。此时，小王医生正全神贯注地核对仓库物品及出入库清单。作为农场的一名赤脚医生兼仓库保管员，她的工作异常辛苦。

或许是帐篷外的雷声让小王医生感到格外紧张。她正准备起身回寝室休息，突然间，两个身穿雨衣、面容模糊的大汉挤进库房，令她原本紧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小王医生被这突如其来的两人吓得面色苍白，言语混乱。面对两个黑衣大汉，身体孱弱的她并未退缩，而是随手拿起桌上的算盘，摇得哗哗作响，并声嘶力竭地喝道：“你，你们是什么人，给我出去，否则我与你们拼了！”

一向爱开玩笑的薛伟本想借雨夜突访时机吓唬小王医生一番，然而，当他看到小王医生那副战战兢兢、狼狈不堪的模样心中不忍，便和颜悦色地解释道：“我是薛伟，瞧你这一出，都快吓丢魂了！实话告诉你，海英的脚被扎伤了，你赶紧帮他包扎一下，万一发炎了可就麻烦了！”

听到如此熟悉的声音，小王医生惊魂甫定，终于缓过神来。她颤抖着嘴唇，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我的天哪！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遇上鬼了呢！”小王医生怯生生地说着，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瞧你这胆子，我俩若是鬼，岂会这般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你恐怕早已吓尿裤子了！”海英强忍着剧痛，与小王医生调侃，意在缓解她脆弱而紧张的情绪。

在薛伟的帮助下，海鹰受伤的脚被缓缓抬上桌面，一股难闻的臭脚丫子味儿随之弥漫开来。见此情景，小王医生已不再像先前那般惊恐，她迅速上前，协助薛伟将海鹰脚上那只浸透着血水的补丁袜子脱下。袜子长时间捂着伤口，散发出的恶臭令人难以忍受，小王医生不禁皱起了眉头，五官几乎扭曲，但她依旧坚定地开始处理伤口。

她拿起一块浸有消毒液的棉纱，小心翼翼地为海鹰擦拭脚趾，纱布瞬间被血水浸染得鲜红。低矮昏暗的仓库内，光线昏暗，难以分辨具体是哪只脚趾受了伤，只见血水顺着脚掌不断流淌。而薛伟，这个平时热心肠的人，此刻却躲在海鹰背后，显得胆怯而无助，丝毫没有男子汉的担当。

风中摇曳的蜡烛将小王医生长发飘逸的身影拉长，随着烛光在墙上轻轻舞动，宛如一场皮影戏在上演。屋外的雨点时有时无地打在帐篷上，发出沉闷而怪异的声响，为这座库房增添了几分恐惧的氛围。然而，小王医生却显得异常镇静，她手中的镊子稳稳地夹着消毒棉球，在海鹰受伤的脚趾上轻轻擦拭。尽管海鹰疼得叫苦连天，额头上的汗珠如同断线的珍珠般不断滑落，小王医生却依然保持着专注与冷静。

光阴如梭，每一秒都显得异常漫长。终于，海鹰再也无法忍受，他冲着神情淡然的小王医生抱怨道：“轻点，轻点！你难道不知道‘十指连心’的道理吗？脚趾也是这样，周围布满了神经，你这样粗鲁，让我怎么受得了？”海鹰疼得直皱眉头，却仍不忘对小王医生“传授”自己的“知识”。

小王医生并未退让。她一边仔细清理伤口，一边带有几分愠怒回应道：“我已尽量轻点，但不清除污垢，怎能找到伤口处？这黑灯瞎火的，你以为是在医院的无影灯下操作吗？你的伤口就在大母脚趾的外侧，肯定扎入血管，否则不会如此流血，你这是咋整的啊？”

海鹰叹了口气，后悔不已地解释：“唉！啥也别说了，这都是命！刚才那场暴雨，伴着个大火球，把屋后的大树都劈成两半，宿舍的窗户也砸坏了好几扇，玻璃碎片到处都是。可能是修窗户时不小心踩到了，穿透水靴，我都没感觉，直到鞋里黏糊糊的，才发现受伤了！”

小王医生在处理伤口的过程中，嘴里不停地数落：“像你这么懂医学的人，怎么还能出这种岔子。你自己瞅瞅，再偏点，神经都得受损。这要是在医院，少说也得缝三四针，看这伤口边缘，骨头都露出来了！你俩也太不小心了！”

尽管疼得汗如雨下，连下颚都挂着汗珠，海鹰依然咬牙坚持。伤口最终被妥善包扎。而薛伟，或许是害怕，又或是厌恶这血腥场面，始终未曾露面。

海鹰望着小王医生专注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随口感激道：“谢谢你，这么晚了还在为我忙碌，你真挺辛苦的。别看你是赤脚医生，但你的能力和敬业精神，丝毫不逊色于医院里穿白大褂的医生，希望你将来能成为一名真正的白衣天使！”

小王医生听罢，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打趣道：“海鹰，你真会说话。你真要感谢我，赶明儿给我带几个香瓜或西瓜来吧。这夏天即将过去，我连个瓜影都没见到。听说你们男寝室每天都有西瓜，仅西瓜皮就能收拾出一箩筐，不知你们是从哪里弄来的！不会是偷人家农业社的吧，小心被人找上门来！”

海鹰毫不在意地回答道：“小事一桩，不就是几个破瓜吗，这有何难？”

“真的呀，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哈哈！”说罢，她脸上便洋溢着满意的笑容，两人之间的气氛亦因此变得轻松愉快。

仓库外，风雨交加，声声入耳；仓库内，昏暗中，仅见二人身影交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神秘而紧张的气息，令人窒息。

海鹰忽然开口道：“咱们在这忙乎了半天，可薛伟怎么不见了踪影？这小子平时就神神道道的，怎么一会儿的工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都太专注于脚上的伤，亦不晓得他何时离开。难道这仓库里真的有鬼不成？”海鹰的话令小王医生不寒而栗，一个大活人突然消失，的确让人感到诡异和不安。

小王医生战战兢兢地回应道：“海鹰，我这里没有手电筒，这根蜡烛也快燃尽了，没法再移动。这黑灯瞎火的，你可不能丢下我啊， 薛伟会不会躲在里面的货架上睡觉了？你还是进去看看吧，真是吓死人了！”小王医生越想越害怕，双腿抖得像蜡烛上的小火苗，显得有气无力。

海鹰将已包扎好的脚小心翼翼地移到桌下，尝试着自己穿鞋。然而，当他转身的瞬间，脚下一软，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吓得海鹰“妈呀”一声，差点儿从地上蹦起来。

小王医生被海鹰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和反常的举动，吓得魂飞魄散，浑身颤抖得更加剧烈。

漆黑阴森恐怖的仓库内，仿佛每一件闲置的旧物品都拥有了生命，随风摇曳，令人毛骨悚然……

或许是因海鹰的脚踩得过重，竟将蜷缩在桌子下的薛伟踩个正着。海鹰顿时惊愕不已，这才意识到脚下那软绵绵的物体，并非麻袋或是猪肉块，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随着窗外一声沉雷滚过，海鹰与小王医生似乎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海鹰迅速俯下身，不顾脚趾的剧痛，小心翼翼地扶起满头大汗、口吐白沫的薛伟。

薛伟的身体如同被抽去了筋骨，脸色苍白如纸，脸颊沾满了黏腻的汗水，双眼半开半合，目光呆滞地望着海鹰。这一幕让小王医生吓得失魂落魄，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望着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大秀才，如今却变得如此狼狈不堪。

海鹰比较沉着冷静，他用粗壮有力的手指紧紧地按住薛伟的人中穴，每一次按压，薛伟都会发出微弱的呻吟，但眼神依旧空洞。见状，胆小如鼠的小王医生亦鼓起勇气上前协助海英，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掐住薛伟的虎口，两个人默契配合。不过十几秒钟，薛伟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缓缓地恢复了意识。这一刻，真是让人又惊又怕，仿佛经历了一场噩梦。薛伟醒来后，第一句话便是：“真不好意思，把你俩吓坏了吧，当我看到海鹰血淋淋的脚掌时，便什么都记不得了……”

“你这家伙，养孩子不叫养孩子，叫下吓人！”海鹰风趣地说道。

“我的妈呀！闹了半天是这么回事啊，一个大男人竟然会晕血，真是让人哭笑不得。这胆儿也忒小了吧，还不如我们女同志坚强。这回到底是你吓没魂了，还是我吓没魂了？你可真是个完蛋货，啥也别说了，还是先喝点水吧，休息一会你会好起来的，千万别上火！”小王医生说罢，便颤颤巍巍地给薛伟倒了一碗白开水，还差点烫着海鹰，幸好水并不太热。

薛伟渐渐地恢复了神志，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虚惊一场。

这件事颇为有趣。来时薛伟搀扶着海鹰，而回去时却变成了海鹰搀扶着薛伟。人生如戏，世事难料，谁也说不准何时会需要谁的帮助，或许谁就是谁的贵人。但有一样东西始终不变，那就是战友情深。唯有战友的情谊，才是最值得我们信赖和珍惜的。

遥想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一群天真烂漫的少年，那些笑翻天的故事，如同一串串多维的历史画面，令人难以忘怀。尽管那些曾经的叛逆与疯狂、辛酸与泪水、感动与梦想，都已随风而去，但留下的仍是一段灿烂永恒的回忆。

《流淌的岁月》之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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