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

米兰

美篇昵称:米兰美篇号:145720947图片:自拍 前几天，我骑车去农贸市场。在途经地道桥上坡时，遇见一位蹬三轮车的妇女。她的车上满载着绿叶蔬菜，显然是准备去农贸市场售卖的。那位妇女吃力地蹬着车爬坡，每蹬一下都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看着她的背影我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想不起来，但又觉得非常熟悉。好奇心促使我用力往前骑，超过她时我回头看了一眼，啊？是“青秀”！那件蓝色的上衣，那低低的马尾辫，那蹬车的姿势都和青秀一模一样。青秀和我是一个车间的好姐妹，一起工作了二十多年。在车间上班的时候，我每次从她身边经过，她都会笑着说:“中午来我这儿吃茄盒吧！”有时也会说:“今天有新鲜的鱼哦，想不想来尝尝？”她风趣幽默，说话声音不高，但总能把你逗得开怀大笑！看着她的背影，我的心猛地一沉，二十多年前那段伤心欲绝的往事，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瞬间将我淹没在悲伤与怀念之中…… 九十年代末，我所在的工厂倒闭了，工人下岗失业。我也从副厂长转岗为工会主席，暂时留守厂里，救助困难职工，处理一些善后事宜。两年后的一天，我听说市里在裕华路开了夜市。让下岗职工摆地摊儿卖货，于是晚饭后我也去逛了夜市。夜市上灯火辉煌，人潮涌动。我走到一个卖包的摊位前，拿起一个小包问:“这个包多少钱啊？”摊主扭头看了一眼包说:“最低一百元，那是皮的。”我听着声音非常熟悉，便抬头看向摊主，她正好也看见了我。我笑着说:“青秀，是你啊！”她马上过来说:“什么钱不钱的，你喜欢就拿着用吧！”来回推让了几次，我还是把钱给了她。刚说了几句话，天空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身上。青秀赶紧收摊儿，我也帮她抬起货物，躲到路边商场的廊檐下。我问她:“怎么样，干得还行吗？”她抬起头望着天空，眼里含满了泪水。突然，扑到我怀里，搂着我的肩膀大声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这日子咋就这么难啊？”我轻轻地拍着她抽搐的后背，安慰她说:“别哭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擦干了眼泪说：“看见亲人了，发泄一下，今天还没开张呢！又下起了雨，只能收摊儿了！”我帮她把货物装上三轮车，并告诉她，抽空到厂工会去一趟，填一张救助困难职工的表格。她依依不舍地和我道别后，蹬起三轮车消失在蒙蒙细雨中，我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心中泛起一阵阵酸楚…… 第三天，她来找我，刚走进办公室，扭头就把门锁上了。她撩起上衣让我看，她的右胸部是紫黑色的。吓得我顿时头就懵了，两腿发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都在颤抖！我稍微冷静了一下问她:“疼吗？”她点点头。我又焦急地埋怨她:“你为什么不早点去医院看病啊！”她说:“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们两口子都下岗了，他到处打零工，挣得那点钱，还不够瘫在床上的婆婆喝中药呢，女儿上高中也要花钱啊！”我大声责备她:“你光想着别人，就不顾你自己吗？”她用委屈的眼神看着我，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集资款票据说：“我来要过几次了，厂里都说没钱。这集资款不给，我拿什么看病啊？”我一把夺过集资款的票据说：“你等着我！”到了厂长办公室，我把票据往桌上一放就说:“签字，救命的钱！”我含着眼泪说明了情况，厂长二话没说就让财务科把钱给了我。我把钱放在青秀手里说:“明天早上就去医院看病，一天也不能耽误了！”她点头答应了。第二天我放心不下，就到医院去找她。她已经住院了，等待手术。在医院走廊里她爱人红着眼圈告诉我，医生说已经到了晚期，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过了几天，青秀的爱人给我打电话说:“手术已经做了，青秀想见你。”我赶到医院后，看到病床上的青秀脸色苍白。我拿棉签蘸着水，给她擦拭干裂的嘴唇。她拉着我的手有气无力地说:“他们告诉我，手术做了五个小时，癌细胞都做干净了，我很快就能好了。”我听到这善意的谎言，不知如何作答。使劲咬着自己的嘴唇，眼睛已被泪水模糊，只有不停地点头。看着她疼得皱着眉头，那痛苦的表情，我内心的悲伤再也无法遏制，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一周后，年仅43岁的青秀带着对亲人不舍和对生命的眷恋，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青秀走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沉浸在悲伤中……下岗后，我们各自为生活奔波，少了来往。如果能一直保持联系，她什么事都会告诉我，也许就不会耽误了病情。如果我能早点见到她，给她要了集资款，也早就去看病了。如果……如果……但人生没有如果，只有我对青秀永恒的怀念。我从农贸市场买完菜，在大门口又碰到了卖菜的“青秀”。她对我说:“大姐，最后这三捆菜五元钱，你都拿着吧！”我递给她钱，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看得她脸都红了，她冲我笑了笑，蹬起三轮车飞快地走了。看着她的背影，我楞在那里想:“世界上怎么会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连微笑时露出的小酒窝都一样。”但她真的不是青秀，她说得是一口京腔，青秀说得是河北话。她最多四十多岁，如果青秀活着也六十多岁了。青秀，你在天堂还好吗？我真的很想你！一阵冷风吹过来，我打了个寒颤，还傻傻地站在那里，在风中凌乱…… 感谢您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