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荣东 游台湾记之六 老兵的记忆

青枫驿

<p class="ql-block">老兵</p> <p class="ql-block">游台湾记之六</p><p class="ql-block"> 老 兵 的 思 念</p><p class="ql-block"> 史 荣 东</p><p class="ql-block">太鲁阁是台湾认为值得骄傲的地方,弟弟对它的地貌赞不绝口,他曾与美国大峡谷相比。</p><p class="ql-block">我们从花莲行车不久,便来到了太鲁阁。走过钢架桥,乘电梯而下就到了谷底。我们沿着立雾溪的峡谷而行,只见,巨峰林立,两岸皆由大理石,从清水到南湖大山顶,落差达3742公尺。</p><p class="ql-block">抬头却是壁立千仞的峭壁、断崖、峡谷,走到连绵曲折的山洞隧道、也是大理岩层。它呈现了四百万年前,菲律宾海洋板块与欧亚大陆板块碰撞而成台湾,这些大理岩受到立雾溪长期侵蚀下切作用与地壳不断隆起上升,形成几乎垂直的U型峡谷。</p> <p class="ql-block">老兵</p> <p class="ql-block">我们游罢了青蛙石转身上岸。上得谷来行走不远,便是九曲洞前的长春祠,长春祠是唐式风格的建筑,祠如庙宇,金瓦石墙,精巧庄严,祠旁有桥,清泉从桥中汩汩流下,形成一道飞瀑直泻而下风景画,泉水终年不息,形成“长春飞瀑”,它是中横公路的盛景。祠内供奉中横公路,施工过程因公殉职的212位员工的灵位。</p><p class="ql-block">我在灵位前,叠影出一位老者——他在花莲公路边坐着轮椅车,捏着玉镯,在夕阳余辉下,看望着川流的从大陆来的旅游团的老人。这位老人可能年深月久,甚至于自己什么年纪,什么姓名都讲不清楚,然而,他对以前的人和事却依稀记得。</p><p class="ql-block">那是在他十八岁辰光,他和她倆小无猜,遇潇湘在一起情景却如昨日。在一个花前月夜,他俩偎依在一起,他望着清澈如月的眸子,曾激情地亲了潇湘红晕嘴唇,而她没有瞋怪,而是嫣然一笑地走了。他回去告诉了母亲,母亲拿出祖传的玉镯,叫儿子向潇湘求亲。就在去潇湘家路上,国民军溃败经过——他被带到了台湾……</p> <p class="ql-block">老兵</p> <p class="ql-block">他天天想着母亲,天天想着潇湘,尤其是他们激情的初吻。为此,他曾写下《初吻》散文诗,那诗中说:“情窦初开的花蕊,滚动着带霞的露珠。吻是飞来的蜜蜂,播种的是春情萌动的种籽。燕子翩翩,衔来的是初吻的绽开新芽,撩人的荷香,婆娑着初吻的烂漫。虽然,绿色被大雁叨去,荷香被燕子捎走,然而,那次初吻的种籽,却在风雪中绽放开如火的红梅,映红了皑皑的雪峰。”</p> <p class="ql-block">老兵</p> <p class="ql-block">他依稀记得,为了开通中横公路九曲洞,1949年,蒋介石败退台湾以后,为了“光复”大陆,1956年在蒋经国的努力下,组织起从大陆退居台湾的原国民党没退役的老兵(台湾称荣军),开始修筑这条公路。当时的机械设备和施工技术都很落后,开凿搬运大部分是手工,在这样地势险恶的峡谷,修筑一条公路谈何容易。</p><p class="ql-block">因此,每修进一段,荣军们都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在短短194公里公路的修建中,历时三年,先后有225人为之付出生命的代价!</p><p class="ql-block">他们想在想,如果“反攻大陆”成功了,他可以和亲人重逢相聚,于是他拼命的开掘。很多战友在开掘九曲洞牺牲了,他虽受了重伤却奇迹般活了下来,他下活下来,就有与潇湘相遇的机会。</p> <p class="ql-block">老兵</p> <p class="ql-block">他经常伫立在海边,眺望着大陆,见到了归帆,使想起了家乡归帆之景。他心潮难伏,秉烛写下了《四影》:</p><p class="ql-block">《帆影》:八月的秋汛,随着月圆而升高。今夜没有明澈的月光,海涛浪尖上,飞舞着密密匝匝的乌鸦翅膀,煽动着提着三角灯的少妇老妻心房,她们企盼手中的三角灯笼,化成一万只千里眼,了望到,海涛中远归的帆影。</p><p class="ql-block">《月影》:一口苍老的古井,清澈地映出天上的月亮,在一个月圆的夜晚,古井中曾叠过一双影子。一个影子化着蝴蝶悄悄地飞去了,她以为,那影子掉进了古井的深处,每晚,她总是提着吊桶上上下下地打捞。又一个影子落进古井中,井沿长满了绿苔,从此,井中再没有圆月。</p><p class="ql-block">《烛影》:烛光闪忽,映照着木然人影。她挥动涌泉般的笔,在粉红信笺上飞泻,去拥抱日出的磅礴,云霞的绚丽。封了又拆,拆了又封,连收信处只留下斑驳的残缺,蜡烛滚动着泪珠……</p><p class="ql-block">《江影》:江边青石板路上,走着他与她。江中的倒影,忘却了来来回回走了多少次。湍急的江浪,飞溅起哀怨的秋雨,呜呜咽咽的箫声,淋湿了江风,淋湿了两颗灼热的心。他脱下风衣给她披上,遮不住她睫毛上凝结的泪珠,心底汩汩的江浪。他知道,那哀怨的箫声,仿佛从她心底溢出——最不愿意见到的,是那停泊的小船,正扯着风帆……</p> <p class="ql-block">老兵</p> <p class="ql-block">一九六二年是“反攻大陆”的高潮,他主动请缨,要求到金门岛参战,在炮轰金门时,他又一次受伤,在病榻上写下了《潇湘神·思》一词:</p><p class="ql-block">  海峡宽,思念长。春秋十载思潇湘。</p><p class="ql-block">  终日思君君不见,长叹岛礁泪万行!</p><p class="ql-block">又过了十几个春秋,大陆有人到台湾探亲,他打听母亲和潇湘情况。来人说,家乡变化不大,他们当时游玩的花园还在。这使他回想了她的“回眸”情景:</p><p class="ql-block">“那一次回眸,是在玫瑰花开的月下,娇嫩如玉的面额,不知怎么被流星点红?在那离别的一瞬,她回首宛尔一笑,闪过晶莹的流星,拖着长长的情丝,投进了深深的清潭。她虽然像云儿纤纤飘去,清潭再也宁静不下,涌动起夏日月夜的潮头,到了月倩荷香时节,清潭中浮起了皎月,那月中的金桂,飘溢出眸子的清香。”</p> <p class="ql-block">老兵</p> <p class="ql-block">好不容易,老兵可以到大陆探亲,他已是华发满头。他拼凑了一些钱,穿上西装到大陆寻亲去了。家乡变化太大了,原来的砖瓦平房变成了大厦林立。</p><p class="ql-block">好不容易才打听到母亲的下落,她早己过世了,至于潇湘,不知踪迹。有人说她等很久未嫁,有人说她循入空门。他寻找了几个月,踪迹全无。母亲墓碑长满了青苔,他哭倒在坟前,呈上了玉镯,叙述半个世纪没有完成的事。墓区一片凄凉,他含着怆然若失心情写了《霜叶情》:</p><p class="ql-block">“沙、沙、沙”,“沙、沙、沙”西风卷舞起片片残叶,残叶遮满了小径。又是一阵西风骚动,淅淅沥沥冷雨,仿佛在倾诉昨日的枫艳人倩,携手长堤……他在飘零中蹒跚,寻找飘落的梦,弯腰拾起一枚残叶,直愣愣地发现:她的长长睫毛,也沾湿了霜风冷雨?</p><p class="ql-block">“沙、沙、沙”,“沙、沙、沙”,</p><p class="ql-block">又是一阵飘落,凄风苦雨,熄灭不了他心中的红豆在秋枫热焰,枫霜中闪烁着“七巧”的通途。回到台湾的岁月,生命对于他似乎失去了意义,然而,他经常念叨着那首《无题》诗,后来连诗也念叨不清了,但他心中却一点不糊涂,明明白白记得:</p><p class="ql-block">  残丝断藕各西东,忍泪含悲不得从。</p><p class="ql-block">  相望潸然银汉隔,灵犀一点尚相通。</p><p class="ql-block"> 2016年2月</p> <p class="ql-block">老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