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一）

大山一戈

枪
出生在50年代的人，也许是受经历过战火熏陶的父辈那里得到的什么气息，都对枪有一种强烈的喜欢，特别是男孩子，那种对枪的强烈偏爱是后辈们不能理解的。“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毛主席的诗句是我们真实的写照。在60年代，基干民兵们是允许将枪带回家的，他们或穿一身的旧军装，或穿崭新的工作服，扎上武装带，披挂上子弹带，再背上一支崭新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将枪刺打开，那黄色的枪托，黝黑的枪身，刺刀在阳光下闪着光芒，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路上，那个神气劲，令我们这些半大孩子羡慕不已，经常跟在人家的屁股后头，伸手摸摸那枪，碰到熟悉的大哥，人家会把枪拿下来让我们抱一抱，“啊！真沉！”孩子们一般都会这样说。碰到有驻军或民兵打靶的时候，我们就更兴奋了，听那单调的枪声，看那打靶的姿势，300米卧姿，200米跪姿，100米立姿以及示靶的各种标示，都背的烂熟，经常就在靶场上一呆就是一天，常常午饭都不吃，为这，没少挨母亲的埋怨和父亲的拳脚，可就是改不了。等打靶结束了，我们就一哄而上，去抢那子弹壳，去在那弹着点挖那子弹头。那子弹壳和子弹头可是我们的宝贝，那可是给我们的伙伴们炫耀的资本。
说出来可能有人不信，那时我们对枪的痴迷程度都到了上学放学都带木头枪的程度，每个人都手持一杆木头枪，上学的时候背着，到教室里集中放在墙角里，所造的木头枪什么样的都有，实在没有的也会造一支红缨枪，放学的时候一站队，每个孩子手里都持有一杆木头枪，身上背着书包，就这样唱着歌正儿八经走在大路上。
木头枪多数是我们孩子们自己做的，如果赶上那家大人也对枪感兴趣那就更自豪了，大人做的枪就更象枪了。我的一个同学，父亲在厂的武装部工作，手巧的很，用木头加铁管给我的这个同学制作了一支仿五六式半自动步枪，那枪做可真叫绝，跟真的一样，有可以折叠的枪刺，可以拉动的枪栓，枪管是黑的，枪托是黄的，枪栓和枪刺刷的银色，漂亮极了，连我们的老师都拿到办公室去欣赏。我缠着父亲也要一支那样的枪，父亲没办法，就去求人家，人家倒是答应了，可是没有制作那枪的材料，那材料可要一块像样的木板，那时候木材奇缺，像样的木材都要留下打家具，哪有木板给我做枪，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父亲就把家里的一块和面用的面板拆下来一块送给人家给我做枪，木板是送去了，可直到现在也没把那枪做出来。
木头枪倒是很像枪，可是没有响声，为了能听到那响声，慢慢长大后我们就开始自己制作枪了。

刚开始我们制作的是火柴枪，这火柴枪在那个年代的孩子们估计大多数都玩过，制作很简单，但要制作的外观漂亮、又好用的火柴枪就不那么容易了。用一根地排车的辐条，上面要带铜螺母的，将有丝的那一头截去一段，弯成类似听诊器那样的模样，使两端在铜螺母相接，整个形状要握在手里舒适，在握把的地方再用一段较细的铁丝，制作成一个可以活动的卡子，这卡子往下拉可以使相接触的两端挪开，往上推则可以固定。使用的时候把那卡子往下移动，打开相接触的两端，把火柴头的火药刻下，放在那铜螺母内，再把那一端放进去，往上移动卡子固定，这时候手持这火柴枪，往墙上或其它较硬的地方一磕，就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可是我们最中意的玩具，男孩子们几乎人手一把，好玩的姑娘们也喜欢玩，不过不是她们自己做的，多数都是一些献殷勤的男孩们送的。这时候不论白天夜晚，经常可以听到“噼啪”的声音。
这种火柴枪玩久了就腻了，我们又“研究制作”了另外一种火柴枪，用一个直径20毫米、长约100毫米中间有孔的某种机器的零件，一端敲入一根铁丝，外面留有约20公分的长度，在上面用硬纸板做一个尾翼。另一端往里灌一点融化了的铅，但不要灌满，目的是能使钢钉能紧密接触。再用一根较大的钢钉，把那尖头去掉并磨平，钉子的中间用锤子打出一块凸来，把橡皮筋系在这凸上，把钢钉插入灌有铅的孔里，橡皮筋另一端系在那零件上，靠皮筋的拉力把钢钉固定在那孔里。使用的时候把钢钉拉出，往里放入刻下的火柴头火药，再把钢钉放好，这时候把这火柴枪往空中一扔，由于尾翼的作用就会垂直落下，钢钉在接触的地面时，靠冲击力挤压火柴火药，就会发出响声，且响声比那辐条制作的要大的多。
这种制作方法难度要大的多，所以拥有的也不是太多。

再往后，我们又用自行车的链条制作了更复杂的枪，这种枪的好处是不用把火柴头的火药取下，直接把火柴棍插入那孔中，扣动扳机就可以发声，并且可将那火柴棍打出几米远。
火柴，在那个年代可是凭票供应的，每家每月也没有几盒，而且被大人们看的很紧，不能放开玩，所以，我们又开始寻找能替代火柴的火药了。
我们生活在一个兵工厂里，鼓捣点各种炸药是没问题的，像军用的烈性炸药TNT，在工厂的垃圾堆的就很多，不过这种炸药很钝，这种小的冲击力是不会引爆的。
后来不知谁弄来了一种类白色，有点晶体样的火药，后来知道这是专用来引发炮弹壳内的发射药的起爆药，比较敏感，容易压爆，而且有一定的威力，以后我们就用这种火药代替火柴了，结果后来出事了。


这天，我们几个玩伴在一起比赛谁的枪响声大，这响声和用于制作的那个零件的直径和装药量有关系，药量少了，容易起爆，但响声不大，药量多了，响声大，但要扔几次才能将其引爆，原因是较大的药量起了一个缓冲作用，落下的冲击力不足以将那药压爆，开始谁也不服气谁，装药量一个比一个大，其中的一个伙伴装的药量过大，结果一次一次的扔起，一次次的不响，我们就跟着起哄，弄的他很没面子，性急之下将那尾翼拔掉，用手握着那个零件直接往墙上磕，一次，两次，当磕到第五六次的时候，突然爆炸了，钢钉不知去向，那爆炸力将灌在里面的铅块打出，穿过手心，也不知飞到哪儿去了，这伙伴的手立刻就开了花，鲜血喷涌而出，疼的嗷嗷直哭，我们都吓坏了，不知该怎么办好，旁边早有人跑去报告给了他的父母，急忙送到医院进行救治，还好，手是保住了，可一个指头怎么也伸不直了。

这事惊动了厂里，保卫科派人挨家收缴这种枪，并追查火药的来源，查来查去最后也不了了之，这种火柴枪从此再也不允许玩了。
这时候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学校也停课闹革命了，不用上课了，我们就更没有事可做了，大一点的孩子参加了红卫兵，我们太小也没有人要我们，就整天聚在一起瞎闹。
这天晚上，我们几个孩子在大操场上玩，来了一个较大的男孩，走进我们，手持一个像手枪样的东西，手往上一抬，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冲天放了一枪，并高声喊到，“看到了吗！这是真正的枪！”这可引起我们的巨大兴趣，忙围拢上来看那东西，原来是用一根铁管，插在一个子弹壳内，子弹壳的后面的火帽去掉，把那带子弹壳的铁管固定在一个木头把上，用铁丝和铁皮制作成枪栓部分，用橡皮筋作动力，把铁丝拉起，用铁丝做成一个扳机样止住扳机，扣动这扳机，在橡皮筋的作用下那铁丝制作的枪栓就撞击子弹壳的底部，击发放在那火帽位置的“炮子”（像发令枪那样的火药），再点燃枪管里面的火药，火药燃烧，完成了射击过程。我们一看就明白了，第二天我们就开始制作这样的手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