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磨剪子嘞戗菜刀</p><p class="ql-block"> 三 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周日清晨，夏日朝阳射透茂密的樟叶，斑驳落地，光景与昨天并无二致。我少有早出，到后院超市买了当日果蔬，刷开门禁，跟进来一位长者，身材中等偏高，湖南口音，年纪约莫六十开外，粗布糙鞋，四方“国字”脸，肤色黑黝，浓眉善目，手掌蛮劲，指露劳动本色。长者扶骑电瓶车，车载刀架、帆布折凳、磨刀石、布袋，我且谙熟此行，料定布袋里装着戗刀和油布杂什。因为顺便随我进院，长者略带微笑谢意，问我要不要磨刀。我谦笑告知，家父是铁匠，我从小学会了磨刀。长者因是幸遇懂行人，颇显兴奋。</p><p class="ql-block">深居市井，似乎已多年未见老去的行当，于是谦诚问长者：该行现在好做么？长者答：一般般。我再问他出趟门可赚多少工钱？许是因为难得遇见半个同行，他不介意说：单件十元，一天下来差不多一百多，不过可能今后没人干这个了，神态显出失落与惋惜，我随声附和同情理解。</p><p class="ql-block">不经意间，尘封的记忆闪电般挤进脑际，我少年时磨剪子戗菜刀单件好像两角钱，八十年代参加工作时涨到单件五毛，再过了多少年好象是每件一块钱。再后来就很久不见磨刀人了。</p><p class="ql-block">剪子，菜刀，简约物器，日常不可或缺。剪子，两耳指环，一双平刃，合二为一，巧指动而双刃交错，剪物一分为二，轻松破结解困，尺之长寸之短，一剪了之。理发师借其上剃皇冠，下剪平头；医生用之妙手剪疾除患，救死扶伤；裁缝用它巧剪绫罗绸缎，缝出锦衣秀袍，装点靓丽人生；艺人巧剪花纸，剪出大千世界。菜刀，一柄握把，一刃钢片，切肉切菜切佐料，肉大不细，长骨不短，一刀了之。大厨以其锐刃切出“薄如纸、细若发”的佳肴珍馐，成就脍炙人口的中华美食。剪子、菜刀工久必钝，锦衣玉食，百姓平常，需得工善其利，磨剪子戗菜刀应运而生，磨刀人功不可没。然而，刀剪不曾改变世界，世界却革新了刀剪。如今，旧艺推陈，器有新替，更加新材料，新工艺层出不穷，剪形百变、刀样繁多，或经久耐用，或物美价廉，而磨剪子戗菜刀的需求却随那声长调吆喝淡出视野，留作了过往者萦梦的念想。</p><p class="ql-block">与长者萍水相逢，忆往叙旧，如同故交，互不见外。长者问了些关于我的祖籍和家父的情状，我如实相告。侧身看见长者略微驼背，我想起长眠福地的父亲打磨营生的辛苦，同情尊敬油然而生。临别时恭嘱长者注意安全并美言致顺，长者道谢前行，留下粗犷厚重的背景。</p><p class="ql-block">俄顷，远去的长者一声高吭带调的“磨剪子嘞戗菜刀”动人入耳，这句曾为中共地下党借作联络暗号的吆喝声随电瓶车渐行渐远，我由衷愿望它带上几代匠人辛勤故事和知情者的莫名惋叹，沉淀于世事变迁和岁月静好的时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作者三明</p><p class="ql-block"> 2020年5月24日于玉湖陋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