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保平堡：圆台荟萃之地——兼谈大同镇长城演变历程20240216

活力的荒野

2024年春节旅行避开了摩肩接踵的景区，驱车来到大同新荣、阳高、天镇三地，沿着山西长城一号公路拜访了保平堡、镇川堡、得胜堡、市场堡（马市堡）、镇羌堡等五堡及其周边主线长城。五堡各有特色，精彩纷呈，但保平堡及周边圆形敌台、烽火台却让我更加欣喜，这里的圆台数量极多，占比接近50%，可谓是圆台荟萃之地，万里长城中实属罕见。
据中国长城遗产网数据显示：堡周围墩台35座，圆台占17座，占比为48.6%；包括烽火台25座，其中圆台14座，占比为56%；保平堡段敌台10座，其中圆台3座，占比30%。更值得一提的是：保平堡周边30米以内5座烽火台全部为圆台,应当是长城中的孤例。
保平堡位于大同天镇县保平堡村西南。堡城建于明嘉靖二十五年（1546），隆庆六年（1572）砖包。保平堡在明代长城防御体系中属大同镇阳和道新平路下。
下面笔者先从大同镇长城谈起。
一、大同镇长城防御体系演化过程

大同镇长城东起山西天镇县东北镇口台，西至偏关丫角山，全长约640余里。综观有明一代，大同镇长城主要根据明蒙攻守时局变化而建，可分为早期的“控点”与后期的“锁边”。

控点：即军事力量介入区域具有战略意义的核心聚落，“以点控面”掌控整个区域。明初，长城防御体系尚未形成，明朝军事力量首先布控于区域核心聚落。一方面，形成区域基本防御空间架构，控制整个区域的军事防御；另一方面，在更深层面综合控制整个区域的政治、经济、文化、民事。
锁边：即随着边境防线的回缩以及全面防御战略的确立，长城军事防御体系应运而生，“以堡守边，以边卫堡”的防御体系逐渐建立。其特点为：以各路城为放射中心翼状展开，且与长城保持相对稳定的距离，负责长城的戍守，形成线性长城防御的整体格局。
无论是控点还是锁边均离不开军事聚落（聚落即村落里邑，人群聚居的地方，军事聚落指驻扎士兵的屯兵城）和长城主体两大军事设施建设，下面笔者从这两个方面简述一下各自建设的历程。

（一）大同镇军事聚落体系演变

1.初期确立防御构架。洪武六年（1373），为应对远遁的元军残部的反扑，大将军徐达受命山西备边练兵，对包括大同在内的一些传统大城池进行了修筑加固；洪武二十六年（1393），明政府正式以大同为核心广设卫所，修筑阳和、天城、山阴等城堡，从面控制了大同广大地区，正式确立了大同基本防御框架。
2.中前期奠定防御格局。靖难之役（1399-1402）后大同外围防线丧失，天城、阳和等卫逐渐成为明蒙攻防前沿；永乐七年（1409），大同正式建立总兵镇守制度；宣德至天顺年间（1425-1464），明政府在此建立关隘、屯堡、烟墩等大量军事防御设施，并连为一体，形成防御系统；成化时期（1465-1487），大同镇北部防线持续回缩，长城位置不断后退；弘治、正德年间（1487-1521），修筑平虏、井坪等一系列堡城；至此大同镇防御宏观格局雏形完成，奠定了明后期大同地区长城军事防御体系基本格局；

3.中后期防御体系建设完备。嘉靖年间（1521-1567），明蒙矛盾空前激化，大同镇进入军堡修筑高峰期，如1539年营建镇河堡、镇虏堡、弘赐堡、镇边堡，1544年营建杀胡堡、残胡堡、破胡堡、威胡堡、灭胡堡，1545年营建拒墙堡、镇羌堡、保安堡、助马堡，1546年营建新平堡、保平堡、平远堡、靖虏堡等，1555-1560年又建云阳堡、牛心堡、黄土堡、云冈堡等等；直到万历九年（1581），桦门堡、将军会堡最后完成，从而为大同镇长城军事防御聚落体系兴建画上完美句号。

（二）大同镇长城演变
大同长城修筑始于明永乐时期（1402-1424）；成化二十一年（1485），户部尚书兼左副部御史余子俊总督宣大军务，上疏曰：“大同中路起，西至偏关接界去处止，东西地远六百余里，地势平坦无险可据，应调集中西二路征操马步官军并屯种宦舍余人等做与墩样，从中路起随小边故址，每二里立墩台一座，每座四面根脚阔三丈，高三丈，对角做悬楼二座，长阔各六尺。空内挑壕堑，阔一丈五尺，深一丈许。”
嘉靖朝（1521-1567），大同边防日趋严峻，掀起大同长城大规模兴建，区域长城主要在此期间修筑。嘉靖二十一年（1542）翟鹏总督宣大地区，修筑大同壕堑一道，深广各二丈，且垒土为墙，高复倍之，延袤二百九十余里，添筑新墩二百九十二座，护墩堡一十四座。嘉靖二十三年（1544），巡抚詹荣修筑东路边墙百三十八里，堡七，墩台百五十四座。嘉靖二十五年（1546）总督翁万达及都御史詹荣修筑边垣西起丫角山，东止李信屯，延袤五百余里的边墙。
隆庆万历朝，明蒙战事舒缓，明政府陆续修缮和加固长城设施。

总之，大同镇长城防御体系的建设从洪武的肇建，永乐年间形成基础框架之后，经洪熙、宣德、正统的加强；景泰、开顺的初步发展；成化、弘治、正德的进一步发展，到嘉靖、隆庆的巅峰时期，最后到万历年间的最终形成，几乎经历了整个有明一代。
▼大同镇明长城示意图（图片来源：《明朝那道墙》一书）。

二、大同镇明长城军事堡寨的等级体系
明朝为了防止蒙古侵扰，主要采取了修边筑堡等防御措施。明代沿边一般十里筑一大堡，一二里筑一墩。大堡一般下辖若干小堡及距离不等的边墙和一定数量的边墩。据明代《山西通志》记载，大同镇边军堡有六十二座，小堡四百五十三座，墩台一千六百四十座。
如此之多的堡寨，其等级体系是如何划分的？
山西省明长城沿线的军事堡寨等级体系表现为：镇城--路城--卫（所）城--堡寨。以大同镇为例：镇城为大同，路城共八座，即新平路、东路、北东路、北西路、中路、威远路、西路、井坪路；卫（所）城七座，即阳和城、左卫城、朔州卫城、怀仁所城、山阴所城、马邑所城、应州城；堡寨若干座。
▼大同镇军事堡寨等级体系图（图片来源《明长城沿线军事堡寨的演化及其保护与利用模式——以山西省为例》一书）。 新平路下辖四堡：即新平堡、平远堡、保平堡、桦门堡。路城为新平堡，嘉靖二十五年（1546）建，参将驻守。分边沿长四十六里，边墩八十二座，火路墩四十二座。总统见在官军二千九百五十六员名，马骡七百二十八匹头。
据《宣大山西三镇图说》（万历三十一年秘阁本）载：
“大同阳和兵备道辖新平路总图说：
本路原非旧设，乃嘉靖二十五年新展自境外者旧边，自东路镇宁堡皆内缩,而南与宣镇之李信屯相联，不惟边垣曲折加长仰且哨夜近虏难瞭。今开拓北直与宣镇西阳河相接，境土加多夷酋远徙，其为计诚得矣。东至宣府西阳河二十里，西至桦门堡十五里，南至永嘉堡四十里，北至边墙七里。辖三守备一防守，分属新平、平远、保平、桦门四堡，俱极冲。分边沿长四十六里有奇。边墩八十二座，火路墩四十二座。总统见在官军二千九百五十六员名，马骡七百二十八匹头。内援兵官军一千三百九员名，马骡五百八十九匹头。本路孤悬口外，危如累卵。款后财狼不嗥，烽燧销儆，固幸无事。万一匪如呼吸之间，安危立判。精简练以壮先声联唇齿以资应援，所当昕夕戒备而不可缓图者。边外榆林旧县去新平堡不数十里，遗址犹存。议者谓当恢复以峻背后之防，此诚确论及今图之机犹可乘，第复之必须添兵增饷恐时诎难举盈，姑存之以俟异日筹边者计焉。” 新平路防区位于大同镇东端，是中部的战略支撑，是扼守西洋河蒙古军主要进攻通道的重要屏障。“新平四堡”是长城学者经常说起的话题，其担当两个重任：一是把守河关，不使蒙古骑兵沿西洋河谷冲进来；二是管理与蒙古通商的马市。
新平路四堡以新平堡为主，保平堡、平远堡、桦门堡为辅。所属四堡作为一个独立的作战防御系统 ，构成了一个相互支援、相互依赖、相互协作的整体。据《宣大山西三镇图说》载：“嘉靖三十七年虏由此（保平堡）入犯，势甚危急，赖有新平、平远应援，幸无大害。”
▼大同镇新平路长城分布示意图（图片来源：《明朝那道墙》一书）。 三、保平堡历史与现状
保平堡：形状呈矩形，边长160米，周长640米，面积25600平方米。坐西朝东，开一东门，砖券门洞，门有石额“镇云”二字。《宣大山西三镇图说》（万历三十一年秘阁本）对保平堡记载如下：
“本堡设自嘉靖二十五年，隆庆六年砖包。周一里六分零，高三丈五尺。东至平远堡二十里，西至本堡边墙一里，南至桦门堡二十里，北至新平堡七里。原设操守，嘉靖四十四年改设守备。所领见在旗军三百二十一名，马一十八匹。分边沿长七里五分，边墩一十八座，火路墩一十一座，内平胡墩极冲。通大虏边外腰大山等处，酋首五路台吉等部落驻牧。本堡建在山后，嘉靖三十七年虏由此入犯，势甚危急，赖有新平、平远应援，幸无大害。惩前儆后，戒备何可一日不严，慎哉。” 因保平堡处于高地，取水困难，村民早已搬离，现无村民居住。据说有寺庙12处，龙王庙、奶奶庙、罗汉庙、佛殿、观音庙、城隍庙、真武庙，城门上建有关帝庙。
保平堡的特殊之处在于堡四周环绕着5座圆形墩台，这种形式在长城城堡中实属罕见。其与堡墙相距不过二三十米，高度基本持平，其设计有效弥补角台防守死角的弱点。
▼保平堡全貌（下图来源网络）。 保平堡坐西朝东，平面呈方形，东墙正中设堡门，四角设角台，北、西、南堡墙中部各设马面一座。堡南有东西向土墙一道，长约170米，墙南为深沟。
堡墙通体用黄土夯筑，曾包砖及包石印迹清晰。基宽6.4米，顶宽1.3-3.2米，残高4.8-6.6米。
东部堡墙正中开城门，基部为条石所砌，上部为砖砌券顶门洞，砖砌雕花门额，砖雕门额上青石匾额阴刻“镇云”二字。
▼保平堡东墙，东门。 ▼保平堡东门，门有石额“镇云”二字。 ▼堡门内侧。 ▼保平堡7号烽火台，圆形，位于堡东墙外30米处。 ▼堡东南角台。 ▼堡南墙。 ▼堡南墙马面（方形）、未记录烽火台（圆形）。 ▼堡南墙外未记录烽火台（圆形）。 ▼堡西南角台（方形）、8号烽火台（圆形）。 ▼保平堡8号烽火台（圆形）。 ▼堡西墙及马面。 ▼堡西北角台（方形）及4号烽火台（圆形）。 ▼保平堡4号烽火台（圆形）。 ▼堡北墙马面。 ▼堡东北角台（方形）及3号烽火台（圆形）。 ▼保平堡3号烽火台（圆形）。 ▼城堡、堡外烽火台、长城主线位置关系情况。 四、保平堡周边烽火台、长城主线及敌台
在保平堡四周有25座烽火台（其中以保平堡命名的烽火台22座，其它3座），所有烽火台均为火路墩（腹里接火墩，坐落于长城之内）。其1里之外西北方向有长城主线，以保平堡命名的敌台有10座。
下面笔者就能够看到的烽火台及敌台一一加以介绍。
（一）周边烽火台
周边共有烽火台25座，其中圆台14座，占比为56%。
▼堡西侧烽火台及主线长城。 ▼排山墩烽火台（圆形），位于堡东侧。 ▼车道坡烽火台（圆形），位于排山墩烽火台东侧。 ▼毛家湾墩烽火台（圆形），位于堡南侧。 ▼保平堡9号烽火台（方形），位于堡西侧。 ▼保平堡10号烽火台（圆形），位于堡西侧。 ▼保平堡13号烽火台（圆形），位于堡西侧。 ▼保平堡15号烽火台（梯形），位于堡西侧。 ▼保平堡18号烽火台（梯形），位于堡西侧。 （二）主线敌台
保平堡西1里为长城主线，以保平堡命名的敌台有10座，其中圆台3座，占比30%。
▼保平堡西长城全景。 ▼保平堡1号敌台。 ▼保平堡1号敌台（上）及保平堡9号烽火台（下）。 ▼保平堡2号敌台（圆形）。 ▼保平堡2号敌台及古城南烽火台。 ▼保平堡3号敌台。 ▼保平堡4号敌台（圆形）。 ▼保平堡5号敌台。 ▼保平堡6号敌台。 ▼保平堡7号敌台。 ▼保平堡8号敌台。 ▼保平堡9号敌台（圆形）。 ▼保平堡10号敌台。 参考文献：
1.《宣大山西三镇图说》（万历三十一年秘阁本）。
2.曹迎春、张玉坤等著：《明长城宣大山西三镇军事防御聚落体系宏观系统关系研究》，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20年版。
3.曹象明著：《明长城沿线军事堡寨的演化及其保护与利用模式——以山西省为例》，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15年版。
4.张珉著：《明朝那道墙——徒步探访山西外长城》，山西出版传媒集团三晋出版社2020年版。
5.山西文物局编著：《山西省明长城资源调查报告》第一册，文物出版社2015年版。
6.山西文物局编著：《山西省明长城资源调查报告》第五册，文物出版社2015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