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依旧在

英伦

　　再过几天，2024年即将成为去年。节过冬至，天空中虽无雨无雪，却是至寒至冷，舒三调又约我去贡溪探访第三届全国人大代表龙海生。

据《新晃县志》载，龙海生1926年5月出生于贡溪碧林，1979年5月加入中国共产党。50年代末至60年代初，由于工作成绩突出，他多次被评为“五好社员”和“先进生产者”，多次出席新晃县先进生产者代表大会，两次出席地区先进生产者代表大会。1964年8月，当选新晃县第五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会上当选为湖南省第三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同年9月，在省三届人大一次会议上当选全国第三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在北京曾受到毛主席和其他中央领导的亲切接见。

龙海生家住在贡溪镇的碧林村，我们邀上镇政府办公室小代一同前往。公路旁，一道厚重的大铁门与围栏把公路的喧嚣与小院的宁静隔开，菜园、院坝、两层高的欧式小洋楼，把这个农家小院装点得气度不凡。

小代早已跟龙海生的家人联系过，都在屋里等着。来到火铺上，我见到龙老的那一刻有些震惊。一路上还在想着，一个年将期颐的老人，肯定是颤颤巍巍的样子，没想到，却是精神矍铄、鹤发童颜。

　　龙老的孙子介绍说：“你莫看我公这么大的年纪，除耳朵聋点外，没其他毛病，身体好得很。只要是天气好，他在家里是坐不住的，不是去砍柴就是去帮我婆打菜，或者去田里土里转转，他一次还能扛70多斤重的柴。今天要不是小代有约在先，他早就出门去了。”

龙老肯定听不到他孙子的夸奖，但看得出我们脸上敬佩的笑容，老人家也随着我们的笑声“嘿嘿嘿嘿”地陪笑。

　　火铺上，龙老跟我们讲起他那传奇的一生。

碧林这个地方人多地少，不少人都想方设法外出谋生。他5岁时便随父亲去贵州平地一个叫高车的大山里开荒种地来养活自己。大山里没房，住的是木棚。后来，他父亲又把他曼曼（叔叔）接到那里去种地。辛勤的耕耘，换来满坡满岭的粮食，还给家里带来粮食补充，10岁那年他才回到老家碧林。春去秋来，给人家做过小工、放过牛、砍过柴，附近村寨的人看他勤快，有哪样事做都带上他一起去，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度过了苦难的童年。从15、16岁起，他开始跟村子里的大人们学做生意，砍柴卖、扛木卖、挑米卖、挑油卖，不晓得苦也不怕累，哪样赚钱就做哪样。到20岁那几年，时局有些乱，还乘乱挑盐上贵阳去卖过，积攒了不少钱，在附近置得几亩田土。

　　晃县刚刚解放，匪患猖獗，他响应党的号召当了民兵，与县大队一起参加剿匪斗争。当时土匪就藏匿在贵州平地至贡溪和凉伞一带，他是本地人，哪座山里有洞，哪个洞子能藏人，他都一清二楚，于是带着县大队的民兵一抓一个准。他在新寨豪庆湾参加过围剿匪首姚大榜的战斗，在“雪凉合围”战斗中还负过伤。

　　剿匪斗争结束后，农村开始了合作化运动。他带头响应党的号召，把那几亩田土以及家里的耕牛、家具并入合作社。此后，家家都把耕地、农具等交由合作社统一经营。那期间（1955年），碧林成立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他还当上了社长。第二年，碧林成立高级农业合作社，他又当上了副社长、合作社副业主任和畜牧场场长。当上领导后活路就更多了，这里要喊他，那里也要喊他，忙都忙不过来。不过，他那时候才30多岁，身强力壮，做哪样都没怕过，哪件事情都处理得如帖如法，多次受到上级表扬，社里、县里开会都通知他去参加。

　　老话讲得好啊“天道酬勤”，38岁那年，他当选为县人大代表参加县人代会，会上被选为省人大代表，在省人代会又被选为全国人大代表。接到通知去北京开会那天，他星夜兼程，走到新晃天都黑了。后来的行程就轻松得多了，坐了汽车上火车，最后坐飞机到北京，这一年成为他人生中的巅峰时刻。党和国家领导人在接见湖南代表团时，毛主席握着他的手说：“湖南老乡，回去好好干，中国是你们的！”

　　从北京开会回来，他受到县里各级领导的重视，大会小会都要他去讲受毛主席接见的情景。当时的新寨公社还专门邀请他去社里工作，可惜他文化欠缺，只上了20天班就转回碧林继续干他的林场和畜牧场。他时刻把毛主席的话牢记心间，当好生产队长，当好林场场长，当好畜牧场长，直到60岁那年才卸任。20世纪80年代末，湖南与贵州毗邻的村寨为矿山权属扯纠纷打群架，公社领导邀请他参加调解，使起纷得到圆满解决。

　　龙老边讲述边用手比画着，眼里充满着无比的自豪和激动。看着龙老的表情，我突然想起一句话：伟大来自平凡，平凡造就伟大。普普通通的人，简简单单的事，在龙老身上却能凸显出伟大之气。

从碧林回来的路上，有两个群众搭车，听说我们是来碧林看望龙海生，他俩赞不绝口，说龙海生是个好人，一辈子只知踏踏实实做事，从没欺负过人，从没有过坏心眼。

“仁者乐山”，龙老与青山融为一体，干了一辈子的守林护林工作；“仁者寿”，龙老今年98岁，无病无灾，身体硬朗。我思索着，或可用杨慎的《临江仙》来表达对龙老的敬意：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