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那天,我陪着父亲无奈地回到了他的房间。就在这天,他不顾床前亲人崩溃的眼泪走了。谁也没想到他走的那样从容而决绝,以至于我没有床前尽孝的半点机会。</p><p class="ql-block"> 他默默地走了,啥也没带,留给我无限的痛苦愧疚与留恋。</p><p class="ql-block"> 一个月后,我在他的遗物中发现了两本二0二四年的新农家历。当时,我纳闷,他一年买两本相同的农家历干什么呢?后续查阅竟有一叠用过的农家历,每年有同样的两本,一本记事,一本记帐。看过后,我才恍然大悟。他八十多岁的人了,把每天办的事,见到的发生的重要事情简明扼要地记录在相应的日子里,他把收支情况同样记录在另一本记帐的农家历上。字里行间都是他生命的炙热跳动;是与母亲巧当家的延续;是对母亲走后这些年的念想;是对生活充满爱与希望的沉淀。</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近几年哪位儿女或孙辈来了,他的日历里均有记载。看得出,在父亲的心里,孩子们来了是件大事,他是很高兴的。我记得在他暮年跟我说,你在家我心里踏实些。尽管请了专人照顾他,但从他的话中,我隐约感受到他的某种担心与希望。自此,我常回老家多住。有时候我即使因协助照顾儿孙暂时离开也迫不及待地回到老家,就想多陪陪父亲。陪他聊聊,他很高兴。他多次讲到我已八十多岁了,知足了。走是迟早一天的事,也是顺道。而你还当年,身体又有毛病,一定要注意保养身体。他话里话外满是对儿女的牵挂关心。就在他去世前六天,当着我与爱人及弟弟的面,郑重地谈到了他百年之后的事——火葬及骨灰的处理方式与对我们的希望与祝福。当时他说话中气很足,有板有眼,条理非常清晰。我还跟他开玩笑,爸爸嗯咯样的事不咯早讲啰。</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再过两天就是元旦了,大家都憧憬着新年的幸福美好,父亲也一样。他提前买好了农家历,想在新年的日历里去描绘生活的点点滴滴。他想陪着儿女健康快乐地生活,记录孙孙的进步,画上曾孙成长的每个如花笑靥,享受儿孙绕膝的欢乐时光。或许他想在日历上圈圈点点,要描写更多更多内容。遗憾的是突然加剧的脑梗无法让他如期所愿。</p><p class="ql-block"> 在他用过的一张老书桌抽屉里,我还看到了厚厚的一叠笔记本。这些都是他退休后留下的。我初步翻了翻,有关政治政策方面的学习笔记,有当年在村上老协工作的内容,有保健、生活常识道德风尚等,唯独没有他获得奖励或荣誉的描述。许多内容还是以顺口溜的形式记录的。而这些都是农家历空间里无法容纳的内容。</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两本新农家历,封面留下过父亲的指纹,却未留下他一滴墨水,但应预存了他很多很多希望。我看到他的农家历,睹物思人,父亲的过往像连续剧出现,辛酸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父亲俭朴的生活,勤劳的模样,毫无私心的秉性,忠诚直率的性格与他那不屈挺拔的脊梁在我的世界里熔化升华。</p><p class="ql-block"> 今天,我在父亲买的新年农家历上记下“爸爸周年祭日”,在另一本上写下“爸爸无价之魂”。这本应由父亲执笔写下生活与希望的地方,而今却由我写上的是一笔凝重的父子情结与深切怀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