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傍晚的时候,娃娃打来电话说要自己煮汤圆吃,妈妈吃几颗,她自己吃几颗。我一时疑惑,小家伙还知道这个风俗,冬至要吃团圆。冬至,各地有各地的风俗,南方吃汤圆,北方吃饺子,是常见的习俗。</p> <p class="ql-block">冬至开始,于中国的纬度而言,便进入了一年中最寒冷的季节,这个时候要大补,增强脂肪的厚度用来抵御漫漫寒冬。于是在有些地方,勤劳的主妇,在一家人收工之前,会在硕大的铁锅里要焖上一只大黄鸡,放水时要恰到好处,漫过整个鸡身,再放入几颗红枣、几粒桂圆、几片生姜,盖上大木盖。躬身拨亮薪火,添几块干柴,不一会儿便火苗乱窜,咕咕生风,灶膛敞亮。在干柴的爆裂声中,白烟袅袅,肉香浓浓,弥漫瓦房。雾气里夹着香味在房顶上、横梁间玩起了追逐的游戏。待全家回来,悠香的大黄鸡,几个家常菜,已然呈现于桌上。</p> <p class="ql-block">也有些地方,从梁下割下两刀腊肉,不用切片,只要对中切断,置入铁锅,加水,中火漫漫炖熬。连拢的另一个锅里,热气也上来了,冒着白烟,于是打开蒸笼,放上一个个裹满了肉馅的泥包,下盖。转到灶膛口,拿起长把的铲子,把燃烧正旺的柴火往里捅一捅,巨大的热量聚集在蒸笼的锅底,不一会儿便热气腾腾,香味四溢。取出煮好的腊肉,切片,再切几颗辣椒放在一起炒一炒,一碗辣椒炒腊肉便完成了,再添两个素菜。晃晃的白炽灯下,一家人吃着包子,夹着腊肉和菜蔬,其乐融融。</p> <p class="ql-block">冬至,极少回乡,当哐当哐当的绿皮火车在半夜的途中停站,下车吸根烟的功夫,已是全身寒彻,胸前背后,没了一丝热气,赶紧蹿进车里。列车员说,外面温度只有三四度。</p> <p class="ql-block">哦,这么低啊。好吧好吧,还是爬回我的被窝里去吧。三四度,在南方的深圳,多是十几至四十度之间的季节,十度以下都是极少的空间。你体验不到空气里的寒彻刺骨,感觉不到周遭环境的冰侵快感;有的只是每天匆匆忙忙的热烈和地铁里人头攒动的拥挤,快节奏带来的温度,好像是多数人每天的感悟。</p> <p class="ql-block">清澈的溪水,布满丛林的山坡,干燥的冷风,白炽的阳光,熟悉又陌生的老屋,是回到乡间的第一感受。三五一群,这家屋前扎一堆,那家屋前聚一伙,拢在一起晒太阳,话题不外乎东家造新屋、西家迎新娘,前家赚钱财、后家礼孝贤等等,自由自在地闲扯、舒意,只是温暖的墙角里,不见往日狂妄的狗儿们。乡邻们总是热情的,远远地打招呼,问你吃过饭没有,要不要镰刀锄头,因为等下少不了要用到的工具。老家的风俗,冬至,要给故去的人们上坟,添土,插香,焚纸,燃爆。这个习俗,不知道是多少年以来的传承,考究起来怕是要费不少周折。</p> <p class="ql-block">山间的小风,倒是不刺骨,只是掠过脸颊,有几丝干冷。干涸的小路沿坡而修,穿过灌木丛和长竹林,洒满红土和小石子。枯萎的杂草,耷拉在路肩,任西风卷过,浑然不动,间或有飞絮逸出飘向远方。山坡上的桔林,红色的点点镶嵌其间,走近一看是一些未摘的甜橘,许是农庄主们特意留给路人解渴的小礼物。</p> <p class="ql-block">天气也好得出奇,空中半边挂着幕白,半边挂着淡蓝。远远的坟冢,乡邻都已提前帮忙上了新土,顶部空留小四方形。返回的子孙手持锄头把它挵成峰状的拱形,再倚着坟头左中右插上三支香,然后以此为起点往后插三行。当然每行的支数也有讲究,或五七五,或三五三的奇数,当每支香从印着平安喜乐的刀纸中间穿越而过,把这些草纸便固定了起来,鲜艳的黄纸在小峰上形成了规则的对称图形,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寓意;然后坟头焚纸,点香,燃炮,鞠躬。此时,心是宁静的,充满了虔诚的祈祷;空气也是静滞的,充满了惆怅的思绪。</p> <p class="ql-block">幼时的玩伴,趁着冬至的时间,汇聚一堂。小伙伴中有长期驻留乡村的,也有在外漂泊打拼的,但俱是华发已添,眼角、额头布满了岁月的褶痕。彼此见面打招呼,语气间一如既往地满是客气,递上一支烟,儿女如何,生活如何,闲聊几句,算是经年未见的慰藉。</p> <p class="ql-block">母亲还是那么的积极,落车之后,老屋的大门一开,就穿过弄里巷道,去拜访曾经熟知的、许久未见的邻里,久久不回,隔着屋檐都能听到她们喧闹又热切的声音。这里才是她梦里牵挂的地方,这里才是她曾经不屈不饶拼搏之地。</p> <p class="ql-block">时间不早了,电话催了两三回,年长的乡邻们与她相伴而来,聚在屋中央,仍然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尽的家常。依依不舍之下,对着临旁的我嘱咐,“带你妈多回来走走,你妈也老了,我们也老了,在外挣钱没有多少的,多回来走走……”我只能应允,是啊,是啊,会的,会的。心里不免有些涩涩,好友头像里的警语或许不可言状:不可能的事,别问,别等,别期待。她说的,也包括生命。</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