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石具阳刚之美,水含阴柔之气,石与泉相遇,便刚柔并济,石让泉少受尘土沾染,泉使石显现珠玉之润。望着地图上石泉一词,王维的一句诗倏然从我的心头涌出,泠泠作响,如琴鸣,如缶响。</p><p class="ql-block"> 2019年4月12日,我们一行四人逆着南风,驾车向春色正好的陕南而行。</p><p class="ql-block"> 此时的北地,仍是山寒水瘦,了无一丝春意。即使秦岭北麓,山林也是一片苍灰,只有林下的春草,新绿如染,氤氲着喜人的生意。钻过长长的秦岭隧道,行至柞水,忽地山明水秀起来,行走在明媚的阳光中,但见山山滴翠,树树凝绿,无边无涯的和暖之气在石底涌动,在树上涌动,在水边涌动,在云脚涌动。</p><p class="ql-block"> 才爬了十几分钟山路,热得羊毛衫穿不住了,秋裤穿不住了,一头扎进溶洞里,来自亿万年前的冰冷让我打了个激灵,仿佛从热锅里捞出的面条又被放入冷水里。凉爽是凉爽了,不一会儿,热汗变成了粘乎乎的冷汗。洞里洞外,分明是两个季节。担心感冒,便再无心欣赏形态各异的石笋,逃也似的出洞,下山,复又坐在暖烘烘的太阳地里,享受着阳春带来的惬意。</p><p class="ql-block"> 按图索骥,饭后直奔石泉县中坝大峡谷。到达后,却发现此峡并不大,七八里长的样子,两壁并无巉岩危石,古木长藤,沿途两三处流瀑,分明是人工引水所为。见此情状,游兴大减。</p><p class="ql-block"> 徒步出了峡谷,前行三五里,中坝小镇在群山之间显得卓尔不群。这是当地打造的一个文旅融合的样板街衢,既古韵悠悠,又飘逸着现代气息。懒散地在店肆间逛荡,吃菜豆腐,饮米酒,品咖啡,走热了再吸吸溜溜地吃了一根老冰棍,心这才安了下来,静了下来,松驰了下来。一合计,晚上就住在此处,听听蛙鸣牛哞、水溅犬吠。</p><p class="ql-block"> 民宿久未迎客,略显清冷,但几明窗净,倒也不差。南窗外即是叠叠青山,山坡上匍匐着油菜田与麦田,油菜正结荚,小麦欲扬花。尚未种植的空地,是水田,从石峡中流下的山泉,在田里捧出了一面镜子,好让青山梳妆打扮得更俊俏。</p><p class="ql-block"> 晚间无事,踅过小镇对面一座石桥,有饭香扑鼻而来,还夹杂着酒香。河岸边的农家乐里,食客不少,多是附近村民。遂入室落座,点了石锅鱼,沽了拐枣酒,猜拳行令,引来一众目光。菜吃完了,酒喝干了,已是群星闪烁,山影如墨,四人几乎是飘回了住处,倒头便睡到了次日清晨。</p><p class="ql-block"> 起床,循着水声,上得山来,水田里,牛与人已咕浆咕浆翻了一大片地,不日将插下一排排整整齐齐的水稻。水牛和它的主人忙正事,我瞅了半天,他们却没看我一眼。倒是一只落在牛背上的鸟,说了一句什么,猛地飞起,在我头顶上打了个旋,又唧地一剪一剪地在水渠上撒欢子去了。</p><p class="ql-block"> 清新的空气冲减了昨夜的醉意,面对炊烟轻笼的白墙灰瓦,脚下竟然仿佛生了根,舍不得走了。</p><p class="ql-block"> 走还是要走的,走走停停,便到了安康市区,走马观花,最后一朵花是安康博物馆。下得马来,龟行蛇步,用心看安康这朵花是怎么一层一层、一瓣一瓣艳丽绽放的。看两千年前的鎏金铜蚕,吐出了汉水两岸的人间繁华,吐出了秦岭两侧的锦绣岁月。</p><p class="ql-block"> 这一次,与石泉古街擦肩而过。两月后,我再次驱车来到石泉,陪伴父亲。投宿的宾馆就在汉江边上,落地窗外,江水泱泱,碧波入帘。宾馆保安一听口音,说你们从庆阳来的么,我说是,他说遇着乡党了,他家就在董志塬上,二十年前来石泉,后来娶妻生子,落脚到汉江边。他夸赞石泉水土好,山货多,水产多,气候好,是康养之地。听了乡党的话,身体不适的父亲小憩了一会,便要出去走走。</p><p class="ql-block"> 距宾馆一里多路,石泉老街依江而建。墙是石板墙,路是石板路,仿古建筑勾檐斗角,颇有古意,最可观的是城楼,高筑岸头,镌着秀挹西江四字。楼下百余级石阶直抵江边。坐在石阶上,夕晖跃金,清风入怀,宽广的汉江宛如一位历尽磋磨的老人,胸怀宽广,不激不厉,缓缓地流向远方。而垂暮之年的父亲,望着青山绿水、归棹残阳,心里会想着什么。</p><p class="ql-block"> 大把的光阴已从父亲身上流走。今日回望,那泉水一样清清亮亮的光阴,带走了一块最美的石头。</p><p class="ql-block"></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