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见诗集《衢游草》

清献书院

衢州文献馆馆藏清初衢州推官李炌编著于衢州的诗集《衢游草》（清钞本），是了解清初衢州官场交往与官治的重要史料。

清顺治三年（1646）八月，满清八旗兵的铁骑在征南大将军爱新觉罗•博洛贝勒的率领下，攻破衢城，衢州地区从此开始纳入大清的版图。

鼎革之初的衢州，任用的地方政治官员，主要以汉人为主，有些甚至还是由明末遗臣而仕清者。大清开国后，沿袭明代科举制度，以网罗政治官员。李炌，正是顺治三年首次开考取士傅以渐榜的第五十七名进士。

李炌，字闇修。山东济南长山人。初授长沙府推官，后丁忧守丧。期满除服，于顺治七年（1650）补衢州府推官。史载其任上处理冤案，听断明决，郡称神明。时剧盗熊奇方冦掠浙西，李炌设法捕之。其余党又陷台州，杀知府。李炌往设防御方略，平定之，衢郡赖以安定。

《衢游草》纸本线装，28厘米×15.9厘米。内收拟古四十余首，五言古风十八首，七言古风十九首，七言律四十首。卷首有顺治十三年（1656）胡兆龙书于衢州官署的序言一篇，云：“至三衢竣役后，把臂司理公祖闇修年丈相与谋柯山之游，则出一编示余曰：‘此辞里之官后所咏也。’”

胡兆龙，字予衮，号宛委。生卒年不详。浙江山阴（今绍兴）人，顺天大兴籍。与李炌为同榜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散馆授弘文院编修。历官侍读学士、国史院学士、吏部左侍郎、会试主考官。颇受顺治皇帝赏识，因其认真学习满文，曾连升三级，后官至吏部尚书，著有《息游堂诗集》。

李炌初到衢州上任，舟行途中就写下了《衢江舟中》五律诗一首：“夙昔称名胜。登临匪所怀。山枯迷曲径，水急宕空涯。过眼无兰舸，横流有木簰。兴言思太古，鹿豕与同侪。”映入诗人眼帘的衢州，并非繁华盛景。所见风物，“山枯”“水急”，江无兰舟，满目苍凉，非其所期，怅然若失。这也许正是江山易色后民生凋敝的真实写照。

李炌到任此年的秋七月，正值衢州巡道（亦称兵备道、兵宪）李际期、知府韩养醇在峥嵘山（即今府山）上重修明伦堂，以宣明教化，培育人才。翌年春三月，明伦堂落成。根据《玉芝堂谈荟》著者、邑人徐应秋的记载，落成典礼由李际期住持，知府韩养醇、同知李葆贞、别驾张弘典、推官李炌以及西安县令、训导等一众官员均出席。李炌赋得七言古风《衢府学明伦堂落成歌》礼赞之：“我来太末远三千，江东形胜堪屈指。才过钱塘步步高，层层关锁莲花芯。到此开放掌心平，砂环如带屯云紫。江城孤峙府官衙，势取西灵元龟似......大厦初成指顾间，多士舒颜贺燕喜。魁然高驾鲁灵光，摩空作赋献天子。鞭霆万里跨长虹，滚滚天街蹅騄駬。胜地能留造化功，至圣默佑子孙徙。”

在衢州，李炌还曾谒先司农长白公祠，并作七律《中秋望日之衢告先司农长白公祠》诗：“百年家谱履声尊，念祖还思古道存。二顷石田差荐豆，数棣茅屋过高轩。潇潇行李无长物，落落生平有赠言。此去喜游清献地，好将琴鹤与重论。”先司农长白公祠的地理位置，衢州旧志缺载。从诗句推断，当离城北赵抃“清献故里”不远。

衢州时有旱，巡道李际期设坛祈雨，人神并用，终得灵验。李炌作古风《祈雨篇》以赞之：“姑蔑之土砂石屑，十日不雨坚成铁。何当匝月无点云，豆叶枯黄稻芽绝。父老踉跄泪似霪，官长焦愁喉如咽。惟我兵宪李夫子，肝肠曲为衢人结。设坛戒杀繁仪文，曝行斋宿呕心血。复清囹圄洗冤磷，复修塘堰备蓄泄。天人之气吸呼通，一雨再雨适相接。”

李炌曾赴龙游主持县试，有七律《龙游试士》诗：“王前卢后挹空尘，浮石长年旧有人。江上一弦调白雪，云中万里走青麟。大文自我舒天地，余沉还能泣鬼神。藜火好将燃五夜，陇梅花信已知春。”

在龙游，李炌还结识了曾任福建漳州知府的祝登元。祝登元（1605—1681），字茹穹，龙游沐尘人。弱冠之年即为诸生，明崇祯十七年（1644）选为贡士。明朝亡，天下动荡，其闭门潜心著书。清顺治三年（1646），祝登元被举荐为福建漳州知府，署监军漳泉道。其精通岐黄，在任期间为人治病，虽为官宦，却以医名世。不久辞归，有著述十余种，今有《心医集》二卷，以及弟子赵嶷所汇编的《祝茹穹先生医印》传世。李炌作七言古风《赠祝茹穹太守》称颂：“年来思绪纷如结，五岳隆隆起难灭。俯仰千年半不平，我有吐壶口为缺。偶过龙丘识祝君，怀抱凉如六月雪......静中挥尘写玄风，霏霏名言落玉屑。惟我对之生远思，一帖清凉涤烦热。”

清初时期，“文字狱”尚未盛行。李炌的诗中似乎也曾流露出对官场不满的情绪。如其拟古诗《磕头》云：“磕头磕头，于世何求？非为五斗折腰，堪羞忍羞，无言俯首不休。古称刚克，厥维用柔，磕头磕头。”

诗集中，可见当时与李炌颇有交谊的政治官员皆为清初之闻人。如兵宪李际期（1607—1655），河南孟津人，为明崇祯进士。仕清后，曾任户部主事，后历任浙江提学道、浙江按察司佥事、浙江分巡金衢道等。离开衢州后，升任刑部右侍郎，次年转任工部尚书，后任兵部尚书。卒谥“僖平”，赠太子少保；学士王无咎（1624—1669），字藉茅，河南孟津人。书法大家王铎次子，与李炌亦为同榜进士，官弘文院编修，浙江按察使、太常寺卿。王氏秉承家学，亦擅法书，与著名诗人吴伟业、施闰章等亦有唱和；高珩（1612—1697），字葱佩，山东淄川人。官吏部、刑部左侍郎。曾为蒲松龄的著名小说《聊斋志异》撰序，并将《聊斋志异》的初稿带入宫内广为传阅，对《聊斋志异》的流传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诗集中彼此唱和最多的当是衢州知府韩养醇，生卒年不详。山东禹城人，明代天启举人。家族显赫，“一门三知府，父子九登科”。韩养醇历官静海、襄陵知县、刑部主事、刑部员外郎同修《大清律》，后升任衢州知府，诰封中宪大夫，著有诗集《太末吟》。李炌与之同官衢州，同为乡党，同署观梅赏石，元宵观灯同饮，官暇同游烂柯，彼此酬唱，交谊弥笃。

李炌后擢刑部主事，迁员外郎中，累官至刑部郎中。后以疾归，卒年四十七。衢州祀名宦，邑祀乡贤。惟其《衢游草》因英年早逝而传之不广，传本稀矣，弥足珍贵。

图一：清钞本《衢游草》；

图二：金衢巡道李际期墓；

图三：好友王无咎法书。

刘国庆（撰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