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史料记载,十六罗汉图,是贯休在怀玉山创作的。贯休这个旷世奇作,为何诞生于怀玉山?<div> 《千峰静悄然》,共分两期,为你揭开《十六罗汉图》的神秘面纱。</div><div> 请你在空闲时间里,打开它,静心听它慢慢给你道来。</div> 这个春天是骚动的,这个春天却是安宁的。<br> 繁花处处盛开,奢华的大唐仿佛在用尽最后的运气展示她仅存的活力。纷扰的创伤,这个时候又凭着自然天地之力被平复了。时代似乎知晓来日无多的意思,人烟聚集,便有了笙管鼓吹,也少不得酬酢宴饮。急弦繁管,却新新不住。喧哗世事在煦煦暖阳里昏昏扰动,成败转眼成空,万般千种爱恨情愁都会逐着路边的水流逝去。一声鹧鸪,杜鹃悲凄,山野也涌动着莫名的情绪,感染得山是沉黯的绿,路是仓悴地黄。 一个僧人,踽踽于天地之间……<br> 在这块开化未久的土地上,荒疏显然是佇留了很久很久的。偏鄙穷域,没有人群熙熙攘攘的拥挤,没有意蕴绵绵的人文胜迹令人留连。耸立西北的群山,却碧润鲜翠着,在岚气萦绕中,氤氤生烟,宛如被褐怀玉般质朴的存在。一片片平畴蔓延,直至远远的山脚。偶尔呈现的村居,虽然稀稀落落,倒也孕育盎然的生机。 走近人家,柴扉虚掩,人声寂寂,一场晚春的雨梳洗过后,房前屋后葳葳蕤蕤,夕烟里渗染着黍饭的馨香。水汽迷蒙在杂花上面,涧流泠泠,从屋后的石隙中汩汩涌出,潺潺注入不远处一方清澈的池塘。几只鸂鶒在菰蒲间优雅地游弋,忽儿与鹅鸭混群,忽儿又相对梳理着斑斓的羽衣。<div> 高树上黄莺儿急促啼鸣。树下,小童正举着长竿,捉搦枝桠间巢中惊恐的羽雏。到处是一片葱茏的桑柘。小溪抱村,荡漾而流。蚕娘在渌水边漂洗雪白的蚕茧。牧童横吹短笛,声音清脆悠扬,在晚照的余晖里,又和衣浸入沁凉的溪水,沐浴粼粼碧波。东邻西舍,衣冠简朴,揖让随礼,山翁殷勤留客,笑谈瓜豆鸡豚。但出家人的征途志在高山,在那传说流传了很广的定文寺。</div> 一路往北,山势逐渐嵯峨,崇山峻岭相叠。高高低低的崖壁上、树丛间,数不尽的花开着,拂面都是新鲜的芬芳 。急雨之后,腾涌跌宕的溪涧在巉崒的青岩中作势涨翠,路沿峡谷清溪欹斜蜿蜒。稍开阔处,但见水碓吱吱扭扭,搅动飘来荡去的山风,在无人的山原作乡野的歌吟。<div> 高处杉桧濛濛,千岁槠树满头飞雪,柏槎老根,菌簇星星,峭崖枯藤倒挂,空垂着长长的发,在地覆天翻间无心地摇摆。异花也无心地开落,无人解悟。那么多的扰扰尘埃,到此也都成无心的云霞。山行百里,到得群峰之下,又见一平地,广袤数百亩,人烟数十家,田畴井井,满目桑麻。仰头北望,插天碧峰,如青莲绽放在晴空里。山径于幽深中盘旋,迂回再上,在摩天接云的峰头间,蓦现一方世界在天上。</div> 这真是个清凉的世界。岚嫩风轻,碧纱样缭绕四周岩岫。其下阡陌了然,自西而东,梯径降落,于一豁口处戛然而止。水石连云,随势赋形,也在豁口处砰然跌落,倾泻于两山之间。瀑流三级,飞琼溅雪,汹涌澎湃,声若奔雷,下临石壁,屹立万丈。云施雨过之际,涧流急涨,水雾滃郁,山颠水涯,千状万态。<div> 定文寺位处金刚峰下,南面玉琊之峰,前嶂后碧,林木潇潇。曙色东来,烟霞明灭,庭院洞开,莹润的露珠滴在满畦红兰之上。轻风扫地,殿门自开自阖,霞色沿阶上来,雪楼中金像乍隐乍现。焚香开卷,木铎梵呗声声,满山游走着佛国的芳馨。</div> 这寺是大历年间志初和尚着手开辟的,于时也历经百年上下了。它没有在二三十年前的法难中遭劫,正得益于所处之域的偏僻荒远。烽火狼烟起时,也能兵戈不到,疠疫不及。每每天步维艰,世事喧哗,它就因为着与时与世无争,得以完好地庇护那些无助无奈又无力之人。僧人贯休恰恰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生逢末世的人们,大都免不了时代动荡带来的颠沛流离,僧人也不能例外。贯休幼年就进入和安寺作童侍了,无非是由于家境窘迫,社会骚乱不止,青壮之年就被无休无止的战乱驱使的四处奔逃。在惶惶不安的时日里,面对无法自已的无奈,唯有青灯黄卷,诗书墨画,才能使那个惊魂不定的聪慧天资得到些许的安静。然而,祸福旦夕难恻,何处可以安放一张平静的几案呢?故乡附近的深山他大都去过,而当时属于荒鄙之地的这处高山,正因为穷仄艰险,人烟稀少,倒成了最好的避难所。<br> 艰辛逃难后安生下来的人,即刻的心情是欣悦的。数声清磬云外传响,是非便了了无踪了。绿圃空阶,异禽灵草,水流潺潺,这里合该就是出家人心灵的原乡。在这人迹罕至的烟霞里,树三间茅屋,夜晚,欹枕而眠,可听石窗之外疏疏的雨声;清晨,无梦醒来,但闻云里雾里高蹈的风啸。早课晨诵时,有鸟傍花丛来谛听轻击玉磬的回音;坐在屋旁莓苔斑驳的石磴上分茶戏乳,时时可见鹿影在筠篁里穿行。或林樾松阴独游,任他笋竹当路,松枝碍人。放意逐寻水流而去,在溪头孤坐清吟,在深涧捡拾遗落的山果,在绝壁上採摘树衣。或者,闲闲地拖着木屣漫游到西峰的断崖,支颐静坐,看对面山头上猿狖扪虱,直到漫山落晖。腾腾兀兀,兆朕消磨。寂寂的时日,风烟着染星星白发,成番的荣辱奔来荡去,于此都幻化为无边无际的云雾。在刚刚掩好的门扉之外,一队黯黯的青藓,正沿阶而上。 没人说得清楚贯休僧在此逗留过多久,确凿能考证到的是他曾分别于咸通五年前后和乾符五年至广明元年间来过,一次大概是天下有稍许的太平,他能像前面描述的那样,从容徜徉在这千峰之中;一次是黄巢攻陷睦州、婺州时, 为避战乱, 他辗转来到了山中。但从其行踪上看,他于此地应该是相当熟稔的,或许早前就已经深深地涉足过了。细读他的那些关于山居之诗,虽然作者明确标示是于作钟陵的,然钟陵并无大山,诗僧起念落笔之间,心中仿佛处处都是此山的影子。<div> 在山上,他是寄寓于当时已改名为定水院的禅寺,还是自行在其旁结庐而居,都是值得深究的细节,但这些并不妨碍他伫留怀玉山上的事实。后来有关于洗砚池和罗汉峰的传说,都是后人仰慕前贤的一种惯常心态罢了。</div><div> 至于他有没有真迹遗留在山上?二百多年后,县人中最为后世称名的汪应辰和赵蕃都曾提到了。一个说“禅月满堂诗句在”;一个说“几年禅月闭灵栖,石磴崩摧仅可梯。谁谴诗人来借住,自应无饭只羹藜。”</div><div> 那么,为什么诗僧自己却没有留下凿凿的记载呢?或者是因为贯休没有把这里当作客乡,日日与这方山水常相伴随,心目中此地早已是家的存在了。基于从一般熟视无睹的心理习惯上来推断,他居山中如家常,平日更多的是按僧人的常规作修习体验,而非要特地抒写什么。到了钟陵则因回想往事,便一气呵成,写就了一系列的山居诗。这一点,大概可以在他把历时有年完成的十六罗汉图托人带归怀玉山中,可见一斑。</div><div> ——文稿:吴奋</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