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 （五）

一叶小草（拒私聊）

五、走亲访友，挂花灯，游百病，热热闹闹过大年

正月初二，是女婿拜年的日子，姨夫要来给外婆拜年了。

早饭后，父亲就开始装“锅子”。用了多年的黑紫砂锅子锃亮锃亮地泛着蓝光，中间圆柱形火道里的木炭泛着红光。丸子、肉片、豆腐、粉条装得满满档档的，姨夫一进家门，就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了。

姨夫家在河对岸的山上。冬季，渭河水流凌，姨夫得沿河绕二十多里走河上的铁索吊桥。

当脸冻得通红，耳朵上戴着两个鸭梨形黑底绣花耳套，背蒌里装着一条猪腿的姨夫走进大门时，我们的年更快乐了，更丰盛了。

正月初三一过，三天年就过去了。心里不由得有些失落，但年还在继续。

正月初四，是女儿到娘家拜年的日子。“拜年”是不能过夜的，我丫丫（姨）的身体支撑不了从婆家到娘家一天一个来回的往返。我们就可“名正言顺”地到丫丫家去拜年了。

在丫丫家，我们可以得到“至高无上”的待遇。我丫丫对我们这些她唯一的妹妹的孩子，比她自己的孩子还疼爱。她会打开上锁的柜子，给我们拿出背着她的儿女一点一点积攒的糖果、饼干、水果。

丫丫家招待我们的是他家倾其所有最好的饭菜。

正月初四，我们坐在丫丫家的热炕上，炕桌上的四个白底蓝花大瓷盘里，结结实实的装着满满当当切成厚片的肉、丸子、豆腐和粉条。白瓷蓝花茶杯里盛着，用他们自家养的蜂酿的“蜂洞酒”。

我们欢欢喜喜地吃肉、喝酒；喜喜哈哈地拥簇到他们村的小戏院里，兴高采烈地看大表哥“男扮女装”演的喜儿。

到了正月初六，过年的热闹气氛把气温都烘托的暖和了。和每年腊月三十大雪纷飞一样，正月初六总是阳光和煦。

一年四季围着锅台不出院门的外婆说：“初六、十六都是‘游百病’的日子”。我们会殷勤地给外婆找出拐杖，和颠着小脚的外婆到村西头的大柳树下，看看冬季变清澈了的渭河水，眺眺白雪覆盖的田野；或到村东头，看看“哐当哐当”如一条巨龙弯进隧洞的火车。

火车穿第二个山洞的半山腰上，是外婆的娘家，她已经好多年没有回去了。

正月十五，年到了即将谢慕的高潮。在西北内陆的小山村，没有米，没有米粉，吃不成元宵就吃饺子；闹不成元宵就闹花灯。

正月十五的晚上，家家户户的大门头上挂上了各色各样的灯笼。

父亲手巧，他会糊莲花灯、金鱼灯等漂亮好看的花灯。父亲用浸的柔韧了的竹蔑条扎出骨架，糊上适合的透明彩纸，最后用画笔点缀出彩。我们家门头上挂的花灯比邻居家的都要好看。

正月十五的花灯在黎明将近的时候慢慢熄灭。

忙乎、热闹了一个腊月，欢喜、享乐了半个正月，年慢慢地落下了惟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