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塘行

GT

　　从嘉善南站乘公交车去西塘，大约一个钟头。出南站不远，公车经过一起伏比较大的弯道，转得我头西昏。老婆是晕车体质，坐高铁到嘉善还算好，在公交上这一转，当然也是一个头西昏。直到西塘站下了车，才慢慢好起来，一路向古镇走去。

知道西塘，源于美篇上看到的一篇文章。作者不经意地提到江南六大古镇，江苏的周庄、同里和甪直，浙江的乌镇、西塘和南浔。既然著名，当然有它的妙处。我已经去过其中的四大古镇，只剩西塘和南浔。一旦退休有了时间，便想到西塘、南浔走一下。西南西南，西在南前，于是先有了这次西塘之行。出行之前，我以为西塘是以古镇西的塘河为名。百度后才知道，小小的西塘镇，竟是九条河道的汇合地，整个就是一个九龙口啊。那西塘这名字究竟什么来头呢？追溯起来，还与春秋战国时期的吴国大夫伍子胥相关。伍大夫一生做了许多贡献，其中之一便是在这吴楚交界处兴修水利，开凿了一条南北向的河流，造福了一方百姓。人们为纪念他，将这河称为“胥塘”。嘉善一带方言中，“胥”与“西”一直是谐音，年代久了，人们便称此河为“西塘”。如此说来，镇上该有一条西塘河。我们在小镇转了很久，终于在北栅街发现一条南北走向的、较大的河流，请教了本地人，果然这就是西塘河。沿河走去，水清景美，河上石拱桥多，一路有安秀桥、安泰桥、安境桥和卧龙桥等等。在安境桥南面，我看到了“胥塘桥”。还真有见到伍大夫的感觉。整个西塘镇桥就是多，除西塘河以外，其他河道也有不少桥，仅古镇五大区域，就有24座桥将其连接。桥多了，名儿就记不住了。但只要你来过西塘，有两座桥是不会忘记的。一是“送子来凤桥”。这桥初建于明代，重修于清代。据说此桥刚建好就有凤凰降临，接着紧挨桥边住着的赵老大家，又生了个大胖小子，于是得此桥名。它桥面约十米宽，中间用花墙隔开，花墙两边一是台阶，一是斜坡。据说从台阶通过的育龄女子会有弄璋之喜，从斜坡通过则有弄瓦之喜。此说很具诱惑力，引得无数新婚夫妇竞相过桥，有些人还台阶、斜坡都走一遭，大概想得龙凤胎吧。它还是座廊桥，桥顶有廊檐顶棚以遮雨挡风，两侧有雕栏石凳供游人呆坐。《廊桥遗梦》女主角曾站在“送子来凤桥”上感慨，如果早来这里，就没有电影中那座廊桥什么事了!另一座桥是位于“钱塘人家”餐厅一侧的“永宁桥”。这里是西塘最佳观景处，游览观光者总来打卡。专职的、业余的画家和摄影师，美术学院的师生，你来我往，络绎不绝。站在桥上可以一睹塘河两岸的风光。紧挨缓缓驶过的画舫游船，对岸有错落参差的民居建筑群。青砖黛瓦，大户人家高高的防火墙、平民百姓的瓦檐木门，均倒映在清澈的水面。游船驶过，水中的倒影晃晃荡荡，似梦似幻。再看刚刚走过来的这一段，一条曲折委婉的长廊，似一长龙横卧在水边。这便是著名的西塘“烟雨长廊”。说起长廊，在江南水乡古镇中很少见。而这里临河的街道都有廊棚，尤其是朝南埭和塔湾街一带，长达八百多米。长廊的搭建，其实对雨水偏多的南方水乡，好处不少。沿河这几条街布满商业点，阴雨天有了廊棚，也就不影响买卖了。路过沿河街道的乡党，衣衫也就不会被打湿。外来客雨天路过，不仅好避雨，还能坐在长廊旁的石凳上歇一下，顺带欣赏对岸风景。你再琢磨一下这名字，烟雨长廊，一听就非江南莫属。蒙蒙细雨烟丝一样缠缠绵绵，幽静长廊黛砖朱木古色古香。在这长廊上慢行，作为一观光客，自己也是对岸游客的风景，还是一旁懒洋洋坐在石凳上休整者的视觉目标。我们刚刚走过来时，有些地方河浜离民居只有一米左右的距离，临河一边还没有栏杆，不谙水性的游客如我辈还曾心跳加剧。

除了桥与长廊，西塘的弄当也很别致。有人统计过，整个西塘镇由122个弄当串联一体。这些弄当有三种。一种将两条或多条街道连接起来，叫“街弄”。一种将街道和河边连接起来，为“水弄”。另有一种弄当设在大户人家的厅堂侧面，是“陪弄”。大户人家的中门一般是不开的，前厅到后堂从“陪弄”走过，“陪弄”当然极昏暗，弄墙上隔一段便设有一灯座，以前用油灯，现在已改用电灯了。“陪弄“本是大户人家一家独用，但后来不是了。许多大院一度住上多户人家，“陪弄”成了同一院多户住家的公共弄当，这应该是当初设计者没有想到的。也有陪弄是露天的，那一般是大户人家的后代宅院之间的弄当，如有名的“石皮弄”，就是西塘大户王家子孙“尊闻堂”和“种福堂“之间的过道。这类弄当都比较窄，“石皮弄”是整个西塘弄当中最窄的，最窄处只有80公分，最宽处也不过110公分。走进它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道，上方是一道狭窄的天空，它被人戏称为“西塘一线天”。“石皮弄”更神奇处是约80米长的弄当里，铺就的216块石块，全部由仅三厘米厚的石板组成。这石板可以说是薄如皮。人们称它为石皮。走在这弄当中，两边是斑驳陆离的老墙，狭窄处还得侧身通过，胖一点的人会担心走不过去，心中念叨着回去减肥再来。我向两旁的王姓兄弟宅院看了看，都已成为景点。真是旧时王家两宅院，皆为寻常游客开。

与一友人提到过西塘，他兴致颇高地说其实有两个西塘，一是白天的、静美的西塘，一是夜晚的、闹腾的西塘。白天的我们已见过，夜晚的也得瞧瞧。烟雨长廊当然是灯火通明，西塘河两岸倒映在水中，微风拂过，斑驳陆离。美食街、西街人来人往，确实热闹。但是，夜西塘的重点或者说闹腾并不在这些地方。从美食街走近著名的西塘酒吧街，闪烁的霓虹灯、浑厚的爵士乐和川流不息的人群，冲击着你的视听感官。酒吧街和美食街都在塘东路上，白天美食街一段是在景区外，酒吧街又处于休整状态，不被注意。这条街的酒吧密度比较高，300多米长分布着近30家酒吧。街两旁大红灯笼高高悬挂，夸张的大号酒瓶高高悬挂，许多酒吧墙上还留着消费者的留言。这里的酒吧多数是动吧，舞曲华美，歌台喧腾，迎门处的JD着装艳丽，在聚光灯下大幅度扭胯击鼓，迎客小姐和先生热情无比，不失潇洒地弯腰邀客。从敞开的窗户看进去，酒吧间、吧台、舞池和卡拉OK台彩灯闪耀，白天略显疲惫的游客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个红男绿女。“爱梦酒吧”的舞池不算大，舞者多得有点拥挤。“红庭”吧的歌手和小乐队正卖力表现，从门口可见酒吧间的内墙，满满贴着游客留下的纸条。“江南忆”吧乐曲舒展，灯光也柔和，显得浪漫温馨，适合情侣逗留。走到“唐朝”吧门前，眼前一亮，挺现代的酒吧，一个穿越的名号，结合得挺别致。从大门看进去，还真有点大唐风范，整个氛围华丽端庄还不失温柔，就连门前站着的小仙女，也似乎要丰腴一些。当然在一个以瘦为美的时代，这种想法可没法跟人家说。小仙女告诉我们，这酒吧消费酒水可免费点歌，楼上和后院还提供台球娱乐服务!位置适中的“西风瘦马”吧大概是街上最大的酒吧了。场面大，游客多，门口都挤满了人，处于迎宾C位的打碟美少女又特别嗨，看得路过者一愣一愣的。这街上也有清吧，主要集中在塘东路尽头的几家。走近那里，风格陡变，轻柔的乐曲，柔和的灯光，没有点歌的喧闹，没有蹦迪的响动，也没有导引小姐姐小哥哥夸张的语调，宁静安逸得适合中年以上夫妇闲坐品茶。有一家门口甚至蹲守着一头温和柔顺的羊驼。

西塘还有一些与其他古镇不同的地方。比如这里有一个“烧香港”。开始这名字吓我一跳，这些人跟香港得有多大的仇啊。回头会过意来，这是一烧香的港，“港”在此取的是“水”加“巷”之意，也就是说，这其实是一条沿河的巷道。其他古镇也有烧香的地方，但如此集中的没见过，这里“东岳庙”、“福源宫”等许多寺庙。每到重大节日，总有不少信徒前来烧香祈愿。如果你站在港头的“鲁家桥”遥望“烧香港”，整个街道清秀幽静，犹如一优雅淑女楚楚动人。沿岸的码头也是造型精致，颇有品味。恍惚之间，你会穿越到当年的年根岁底，一条条小船从四面八方赶来，在烧香港畔形状各异的码头上靠岸，船上大多是附近一带的村民，他们下得船来，将缆绳分别系在岸边各种石桩上，便匆匆忙忙赶去烧香。一时间这沿河小巷人头攒动，十分拥挤。他们捧着香，带着祭品，去“福源宫”、“东岳庙”和“圣堂”等寺庙，求各路神仙的保佑，保佑他们来年五谷丰登，保佑他们来年平安康健。敬香后，少数人即刻原船返回，大多数人便分散在小镇上了。他们有的到烟雨长廊逛逛，有的去西街耍耍，有的到塘东喝喝茶，也有人到美食街吃点好吃的，比如蘸点醋，吃一笼春笋烧麦，这可是只有在春节前后才能吃到的时令佳品，或者要上一盒褐色的、香脆可口的八珍糕。

说到美食，算是吃货的我，还得说点西塘好吃的东东。西塘最有名的食物大约算是天下第一面。南方人主食是大米，面条是用来换口味的，有时就当点心吃。这就比较讲究辅料和配料，西塘第一面所用配料，仅荤的就有牛肉、肚片、黄鳝、鱼片、五花肉和自家做的爆鱼等。一般一碗面加两种辅料。这样的面营养丰富，味道鲜美。我最喜欢的是牛肉爆鱼双浇面。牛肉酥而不软，爆鱼香脆可口，那味道实在过口难忘。但一位知道内情的食客扫了我们的兴。据他说，现在的西塘，凡粉面馆皆称天下第一面，其实正宗的西塘第一面是在景区外。他还说正宗的第一面必须两口锅同时做，一口锅煮面，一口锅炒辅料，面煮到一定时候，捞起来进辅料锅，加辅料再煮上两分钟出锅。我觉得他说得有理，也知道我面碗中的辅料肯定不是煮面的同时炒出来的。我想当年香客们吃的该是正宗的。细想想，现在不可能那么做啊，谁让你来那么多的游客呢。除“天下第一面”，我以为“荷叶粉蒸肉”也堪称西塘美食。烟雨长廊东侧有个老马粉蒸肉馆，那里的荷叶粉蒸肉看似更好一些，食客较多。西塘荷叶粉蒸肉所用的荷叶新鲜，且用它将粉蒸肉块包裹好再蒸。吃起来软而不腻，清香浓郁。它可一块块地买，有人用它佐酒，有人用它下饭，有人用它作风味小吃，还有人把它当伴手礼带回去。吃粉蒸肉后还有胃口的话，去品尝一下清蒸白丝鱼。正宗的西塘白丝鱼用汾湖的鱼。那鱼以小鱼小虾为食，游速快，当地人称之为“浪里白条”。它肉质鲜美，营养丰富。白丝鱼对生存环境要求高，基本出水即死，故菜品的价格有点高，现在长江休渔，估计更贵了。问过大师傅，白丝鱼做法上有讲究，得将鱼先腌制2—3小时，然后与嫩豆腐同煮至五六成熟，再进蒸笼蒸5分钟左右。这样做出的清蒸白丝鱼才会味道醇厚。

在西塘还有一件有趣的事。下午逛街累了，我与老婆找了一家卡拉OK休息。腿累了嘴巴不累，于是唱了两个小时。其间看看并无他客，服务员也不忙，点了杯咖啡，得50元，想来是手磨的。哪知当我们的面，服务生拿了袋咖啡粉冲起来。咖啡的味道当然很一般。我喝着咖啡，不经意一抬头，在包厢的墙上看到一幅字，上面写的是:“骗子太多，傻子明显不够用。”唱着唱着，想着这句话，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再唱一会，才什么都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