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中有雅“的余秀华

慧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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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身体和灵魂之间有缝隙，发现缝隙的存在，就是怀疑开始的时候。

怀疑是一种力量，让宇宙的运行都可以倒转，当然缝隙不可避免的越来越大，最后终于崩塌。

………我一次次外出，又一次次回来。

任其裹挟，冲撞和毁损，如果一个人知道自己是在被毁损而袖手旁观，一定是她认可了毁损是生活的一部分，是和生命共存，而且一起向前的一个部分。

………疾病的存在也让我丧失了优雅，

幸好优雅不是一个人生活的重要部分，

甚至不能成为一部分，

它不过是一个女人绸缎似的哀愁里的一根丝线记忆，随时被抽掉的这一根丝线，

我常常让身体1/4的孔乙己变成了1/2的孔乙己，让他在我的城市里摇晃的身体有一个靠处，

而这个靠处就是靠着地面的，几乎没有倒下去的可能，这真让我欢喜。

…………而且来路已短，

我无法从另外的路上试图重组和塑造，

这就是人生的局限，是人生本质的悲哀。

一个人上路，生命里可以陪自己的人越来越少，亲人纷纷离世，让人在这样的悲伤里一直回不过神。

只能身披悲伤，继续在人世横冲直撞，完成我们没有完成的人生。

一个人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老了，老了的人多少会得到生活和陌生人的宽容。就是说我刚刚迈出脚在大地上游走的时候，

我已经老了，这真是一件悲伤的事情，

但是还能走动多少抵消了这样的悲伤，

相比于一辈子困顿于一个地方而无法迈出脚的人，

这无疑是天赐的幸福。

从湖北到重庆，从平原到丘陵再到崇山峻岭，按理说这是一个卓不陡峭的过程，但是拿出地图一看，也就是从大拇指的左侧到大拇指右侧的距离地图，把大地缩小，随便抹去了人在大地上走动的路径，地图上没有人，也没又入了人眼的花草树木，有的是河流山的模样，

这些都是模模糊糊的，只有路是清晰的，很在地图上一个人会看出自己从什么地方到什么地方，但却不能清晰的知道当时所处的经度和纬度，他们一次次交合，人就在他们无数的交合点上跳跃。

我们都是被网住的人，人的一生总想在什么时候突然冲出这个网，但发现这其实就是徒劳，而人如果没有一点徒劳精神，也就没有认识的趣味。

平原上能够看到的房子都是平庸的建筑，

人们已经没有心思创新，好不容易有一段安稳的时期，就抓紧享受吧。

所谓的享受就接受，日复一日的平庸，而且把这些微毒的光景在空酒杯里化为甘露。

一个人不幸的一种是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你只能看着，却对这样的处境无能为力。

这一点也不能成为一个人哀叹人生的理由

人活着，哪怕千重不幸，但是存在着存在，就抵消了不幸带来的一切回旋，所以生命是在宏大的结构里，保护着生命本身。

火车一路西行，平原过去了，就是山区了，山是不讲道理的，忽视着循序渐进的过程，有时是平地而起，直冲云霄。火车开到湖北的边上，开到张家界，就可以看到连绵不绝，随处拔地而起的山峰。

海子说给每一座山，每一条河，取一个温暖的名字，这是多么美好温暖的一件事。

…………如果一个人踏遍祖国的山山水水，无论大山小山，陡峭的山还是平缓的山，都去走一波爬一遍，将会是怎样的情景呢？如果在火车里看到这些山怎么够呢？如果不亲手摸一摸山上的树木和石头，怎么够呢？

尽管这样不一定被山接纳了，就消除了这样的陌生，我期待的不是和谁自己消除这样的陌生，而是我期待触摸一下他们实实在在的山体和树木。

在山的衬托下，房子是那么小，人就更小了，人的复杂的行走线路，复杂的人际关系，血缘关系，复杂的心理结构，就更不值得一提。

人更像山延伸出来的一个副产品，是无关紧要的一个附属。如果我在那样的房子里住上一年半载，我将以什么方式抵抗比山更重的孤独？

难道所有的孤独不是一个孤独吗？

不！孤独是有层次的，我试图用这样愚蠢的理由来解释我心产生的疑问，

我过于强调孤独了自己的孤独和别人的孤独，

这似乎是我理解自己和别人的一种简单而粗暴的方式，

可是在这种孤独的遮蔽下，还有多少深海一般的思想和境遇呢？

摄影及选粹：慧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