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巧珍

经过数次的奔波，反复的询问，耐心的查找，我终于打听到分别三十九年的李姐家住址。

冒着严寒，我和爱人去了李姐居住的小区。当门打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用惊诧的目光打量着我们。“这是李姐家吗？”我轻声询问。男子疑惑地看着我，爱人补充说，“是陈主任家吧？”“是，请进。”男子爽快起来。

客厅里空荡荡的无人，男子便朝卧室里喊，“妈一一，有人来了。”卧室的门是敞开的，见有人躺在床上。“身体不舒服吗？”我问身边的男子。“不，我妈身体好着呢！天冷不能到外面活动，刚在家活动完，休息一会。”话音未落，李姐从卧室岀来。虽然多年未见，但刻在心里的面容是如此亲切。那大大的脸庞还像当年一样泛着红光，只是老多了，身体也更显虚胖了。

“李姐，你还认得我吗？”我激动地过去拉住她的胳膊。她定定地望着我，一脸茫然。那时的我只有二十一岁，朝气蓬勃，扎着高高的马尾。而现在的我已经六十岁，面色无华，头发花白。我拉她坐在沙发上，告诉她，我在供销社时的一切，以及与她认识的经过。“哦，那时我只有四十多岁？”她重复着我的话，脸上掠过欣喜。“你只干了两年调走了。”她嘀咕着，若有所思。我告诉她当年帮我做了一件绸缎棉袄，让我铭记一生。

她盯着我仔细地端详，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然后沉思着，嘴里反复说，“我给你做过棉袄？”“是啊，李姐。我一直记着你呢，只是调走后再没来看过你。”她困惑地上下打量着我，试图从我身上搜索到记忆中的痕迹。无情的岁月经过三十九年的洗礼，曾经青春飞扬的印记早已荡然无存。

“瞧我这脑子，”李姐无奈地笑了。“老了，什么也想不起来。我已经八十五岁了……”李姐喃喃自语。她是个热心肠的人，可能帮助过很多人。因为她的针活确实不错，做的平平展展的绸缎棉袄，并不是所有会针活的人都能做出来。

李姐在地上来回踱步，然后用手拢了一下头发，恢复了常态，人也精神多了。握着我的手说，“亏你还记着这件小事，”又指着我和爱人拿来的一堆东西说，“何必买这么多东西，我们吃不完的。”便和我亲热地拉起了家常。

家里的男子是李姐的小儿子，每天来给父母做饭、打扫家。李姐的老伴是供销社的主任，现在已经九十二岁。身子骨还硬朗，只是头脑有些糊涂，有时竟不认识他们。但生活基本能自理，需要儿子陪伴才行。

李姐站起来领我看全家福照片，指着其中一个女儿说，“昨天她一大家子连孙儿一起来看我们，挺热闹。她是小闺女比你小一岁，属蛇。”她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各自经营的小家庭美满幸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儿孙们经常来探望父母，补品、营养品堆满柜子。又领我参观家里，是三室两厅的住房，到处收拾的井然有序。

老伴坐在一个阳面卧室里，身板挺直。仍是记忆里的高挑、清瘦，穿得非常整洁，瘦削白净的脸上，一双眼睛明亮突出。爱人过去和他打招呼、握手。他只是看，动了动嘴唇却未发出声音。李姐说，现在他不太清醒。

李姐从电视柜上拿过一本精致的影集，告诉我那是她七十九岁时拍的，其中的两张放大镶了镜框，悬挂在墙上，充满活力。可惜只是单人照。当年相约老伴补婚纱照，那时老伴挺精神，但不愿配合。嫌来回换衣服繁琐，更不让化妆师在脸上“折腾。”最后李姐独自拍了数十张美照，成为永久的留念。

望着李姐端庄妙曼、姿态各异的美照，我不禁由衷地赞叹，“与时俱进，懂生活……”一旁的儿子插话说，“我妈，哪里热闹去哪里，什么开心做什么。”笑瞅着母亲，眼神里流露出几多赞许。又感叹道，“我爸能和我妈一样多好，怎能变成现在这样子。”能看出儿子很疼父母，是个大孝子。李姐有个温暖的家，有孝顺的儿女，孩子们都围绕在父母身旁，鼎力支持父母的生活。家里充斥着温情和幸福。

老年人补婚纱照，我见多了。但像李姐七十九岁高龄还去补照的却很少。李姐见我看的认真，便津津乐道当时的情景，对拍照记忆犹新，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看着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的李姐，我感到她拥有年轻的心态，不老的情怀，一颗少女心。仍在追求美、憧憬美。活出了女人的精致，晚年生活的精采。

图片:巧珍<封面图网络，感谢原作者>

文字:巧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