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子头自卫反击战

谢晓京

山子头自卫反击战

◎ 韦国清

抗日战争期间，国民党顽固派发动的第1、第2次反共高潮被打退后，我党我军为争取改善国共关系，加强抗日团结，从多方面作了许多努力。但是，蒋介石不仅不对他的反动政策作丝毫改变，而且变本加厉地推行其消极抗日、积极反共反人民的政策。1943年3月，他发表了臭名昭著的《中国之命运》一书，大肆宣扬封建法西斯主义，极力诬蔑我党我军和我党领导的敌后抗日根据地，为掀起第3次反共高潮进行政治动员和舆论准备。这一年是华中敌后抗战处于最困难的一年，也是淮北地区斗争最艰苦的时期。

作者韦国清

1942年年底，淮北军民刚刚粉碎了日寇的33天大“扫荡”，蒋介石命令驻阜阳、蒙城地区的王仲廉部越津浦铁路东进；鲁苏战区副司令长官、江苏省主席韩德勤率部渡运河西犯，侵入我淮北根据地中心区，接应王仲廉东进，企图东西对进钳击我军，得手后在洪泽湖畔建立新的反共阵地。为了粉碎国民党顽固派东西对进对我夹击之阴谋，新四军军部决定在韩、王两部会合前，首先给韩德勤部以痛击，然后再转移兵力阻止王仲廉部东进。1943年3月17日夜，新四军第4师第9旅、第11旅，第2师第5旅和第3师第7旅，在我第4师师长彭雪枫、政委邓子恢统一指挥下，对侵占我山子头一带之韩德勤部进行自卫反击，激战至18日下午2时，全歼国民党军鲁苏战区副司令长官部及保安第3纵队、独立第6旅，生俘韩德勤、韩总部参谋长吕汉卿、参谋处长陈沛浩、保5团团长赵成壁、独6旅18团团长苏祖武以下官兵1000余人。击毙保安第3纵队司令王光夏、独6旅旅长李仲寰。缴获轻机枪40挺，重机枪16挺，炮两门，掷弹筒6具，长短枪750余支，并缴获到蒋介石与韩德勤预谋合击我新四军4师和淮北根据地的电报。山子头战役的胜利，粉碎了国民党反动派以韩、王两部东西夹击我军的阴谋，最后铲除了国民党反动派留置在我华中根据地内的反共堡垒，保卫了华中抗日民主根据地。

山子头战役期间，我第4师第9旅担任了主攻韩德勤总部和王光夏的保安第3纵队的任务。回忆这次战役的经过情况，至今犹历历在目。

韩德勤背信弃义

1940年黄桥战役后，韩德勤的副司令长官部及其所属的部队分别驻扎在苏北兴化、曹甸、车桥地区，并侵占我东沟、益林、凤谷村一带。由于韩德勤率部不打日寇，专事反共反人民，所以，与日寇虽近在咫尺，却相安无事多年。1943年年初，国际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苏联红军和英美盟军在欧洲和太平洋战场转入反攻，德、意、日法西斯已处于不利地位。日寇为了“粉碎英、美反攻的太平洋总体战”，不允许“渝、共再盘踞在富于战争资源的长江下游”，决心“予韩德勤总部、江苏省政府及新四军军部以毁灭性的打击”。因此，1943年春，日寇万余人对我盐阜区和韩德勤部所在的淮安以东地区发动了大“扫荡”。

在日伪“扫荡”前，韩德勤致函我新四军第3师黄克诚师长，要求派代表与我方谈判。经我方同意，韩德勤于1月8日派潘良甫、梁国栋、徐义承3人到达我第3师师部。我方给予热情接待，经过数日商谈，双方约定如果日寇向韩部“扫荡”，我军即配合作战，牵制敌人，韩部在不得已时可向我之防区指定地点转移。韩德勤的代表向我方保证：一、敌向其“扫荡”而向我区转移时，对我地方政权、民众团体不予侵害，予以保护；二、敌“扫荡”停止时，其转移我区之机关部队即返原防；三、对我非指定的其他地区不得进入，以免妨害我军的作战部署。

2月12日，日寇由湖垛、宝应、淮阴、淮安及涟水等地出动，向韩德勤部合击，迅速占领了凤谷村、车桥、曹甸和泾口。韩德勤不战而溃，一部投敌。我军信守诺言，在新四军军部统一命令下，向敌伪据点频频出击，分散日寇兵力，切断日寇退路，勇猛打击了敌人，从而使韩德勤部免遭全军覆灭的危险，并且还掩护韩部退入我淮海根据地之淮阴、涟水、苏家嘴之间休整，同时，又在粮草、经费等方面给予接济。我党我军这种光明磊落的行动，博得了各阶层舆论的赞扬和韩德勤部广大士兵的感激。

为了支援韩部，在淮北地区，我4师9旅部队分3路强袭洋河敌据点，激战5小时，摧毁碉堡20余座，将敌伪全部歼灭。在攻下洋河敌据点之后，9旅部队积极扩大战果，又强袭了海（州）郑（州）公路沿线的田河、邱圩子敌伪据点，摧毁其全部工事，将敌全部歼灭。在苏中地区，1师部队进袭南通东北孙家窖、曹家埠敌据点，激战5小时，将敌伪全部歼灭。我军打击日寇、支援友军的行动，韩德勤被俘后，他和陈毅代军长交谈时也不能不亲口承认：“我部在反‘扫荡’突围之际，贵军确对我有实际战斗配合。”

然而，在日寇“扫荡”停止后，韩德勤、王光夏却背信弃义，恩将仇报。他们不仅不“即返原防”，却在“南返原防，收复失地”的烟幕下，于3月1日，突然向西侵占我苏北淮海区宿迁以东里仁集、程道口等地。我方婉言规劝其遵守协议，但韩德勤仍执迷不悟，又于3月中旬，亲率89军、保安第3纵队、独立第6旅等部，偷渡运河，侵入我淮北中心区青阳镇（今泗洪县）以北之金锁镇、界头集、山子头一带，并令第89军赶赴安徽省灵璧县以北地区接应王仲廉部东进。韩德勤部侵入我山子头地区后，对我地方政权、民众团体也不是“不予侵害”，而是逮捕我泗阳县中扬区的副区长，缴了我中扬区区队的枪械，杀害我伤员、地方干部和群众，并召开什么“士绅会”，妄图委任他们的区长、乡长。韩德勤忘恩负义的罪恶行径，激起了我根据地军民的无比愤慨，纷纷摩拳擦掌，要求严惩韩部。

与此同时，蒋介石命令在津浦铁路以西的王仲廉部在3月5日前东进。3月11日，王仲廉率领55师李守正部3个团及苗秀霖部保3团和保8团，共5个团兵力，由蒙城出发，越过津浦铁路于22日进至灵璧以北地区。淮北地区是华中抗日根据地的西大门，是华中与山东、华北联系的枢纽，其战略地位非常重要。王仲廉已闯进了我们的西大门，韩德勤又深入我们的后院，东西夹击的态势已经形成，我军处在腹背受敌的困难境地，严峻的局势迫使我军不能不奋起自卫。

军部下令反击

为了粉碎韩德勤部和王仲廉部东西对进对我夹击的阴谋，制止蒋介石扩大内战，保卫我华中抗日民主根据地，3月14日，新四军军部向4师、2师和3师发出了聚歼韩德勤部的预先战斗号令：为击破顽韩在洪泽湖边建立根据地之企图，并粉碎王仲廉之东进，巩固我现阵地计，第4师主力及2师5旅、3师7旅与淮海军分区部队归第4师彭（雪枫）邓（子恢）统一指挥，歼灭该顽。

3月15日，军部正式下达了作战命令。命令的主要内容是：

1.顽韩亲率王光夏纵队及89军一部进占程道口、里仁集一带地区，企图与路西王仲廉部会合于洪泽湖沿岸建立根据地，以图与我抗衡。如若韩、王企图实现，将引起淮北、淮南形势严重变化，则对我今后华中斗争任务亦受极大影响。

2.兹为打破韩、王建立洪泽湖根据地之企图，决定在韩、王未会合前首先集中打击韩德勤部以达我各个击破之目的。

战役组织部署动作如下：

（1）此次战役部队编成，除4师以一部担任警戒，阻击顽东进部队外，该师主力与2师5旅、淮海临时指挥部及3师19团、20团，淮海军分区部队等统由4师彭、邓指挥。

（2）淮北4师阻顽东进之部队，目前应积极活动……阻击与迟滞其东进。

（3）我对顽韩作战兵团应立即集结于韩军周围适当地点部署完毕。同时，4师一面派遣代表与韩说明当前淮北形势之严重，敌之“扫荡”即将到来；同时霍师长（指国民党57军霍守义的112师）所率部队路过淮北时纪律极坏，沿途扰乱民众，逮捕我工作人员种种不轨行为，地方损失颇重，引起群众不满，同时霍部声言韩主席即将率大队来洪泽湖岸一带，引起群众异常惊慌。表示：如韩擅自行动发生误会，我概不负责等理由以拒之。同时淮海部队应即以各种方式劝导韩德勤、王光夏部按照其代表与黄（克诚）师长前定之诺言立即归返原防。如其不受劝告或故意敷衍以拖延时日，则绝勿受其欺骗，我即给予迅速的坚决的打击并歼灭之……过去我方对韩王之援助仁至义尽，强调团结是应该的，现在已到不武力驱逐韩、王则更要妨害整个抗战团结前途。故前线各部队首长应迅速动作，完成驱逐韩，王，根本粉碎其盘踞运河两岸之目的。

（4）各部接电后限17日前行动。临时指挥部及5旅电台立即与4师切取联络，听候4师彭邓指挥。彭邓应即进行具体部署并具报本部。各级政治机关即本此电意旨进行内部动员，揭破韩、王阴谋及本军之必要的自卫处置，不武力驱逐韩、王则更要妨害整个抗日团结前途

接到军部的反击命令后，4师首长火速集中部队，部署反击。15日当天，4师首长发布了作战命令，通报了敌情，确定了各部队的作战任务。17日下午2时，彭、邓首长召集了由我和11旅旅长滕海清、7旅政治部郭主任5旅14团政委、4师骑兵团首长参加的作战会议。会上师首长首先分析了顽我态势。截至17日12时止，敌情已经查清，据我各方侦察报告，占领我山子头盛圩等地系韩德勤总部和王光夏的保安第3纵队，独立第6旅，共约2500人至3000人，其外围尚有顾锡九部1000余人。我方情况，由于日伪军对我“扫荡”，当时部队比较分散，除9旅26团和4师骑兵团比较集中外，25团只有1个营在附近，还有1个营远在泗灵雎地区，3师7旅大部在淮海地区，只有20团第2营和旅直属队，由郭主任、黄参谋长率领在泗阳地区。2师5旅旅直属队率13团正在由淮南北移中，其14团则分散在淮泗地区。而11旅部队因分散活动仅集中到两个营。到16日为止，我方集中起来的部队只有25、26团，骑兵团，31、32团各1个营。为及时给韩、王以打击，决心遵照军首长电令，不待主力全部集中即以现有兵力向山子头、盛圩等处顽军攻击。这次会议上决定了如下部署：

1.第9旅主力（25、26团）由我指挥，歼灭山子头地区之韩德勤总部和硕保安第3纵队保5、6两团及主本部，得手后即北移会攻独6旅。

2.第11旅31团、32团各1个营及5旅14团4个连统一归11旅旅长滕海清、政委赖毅指挥攻击独6旅。

3.淮海南下部队除电告外，另专函由郭主任带去寻找，预定其向仓集以南攻击前进，得手后会攻独六旅。

4.13团到达后即作总预备队。

5.彭、邓等师部首长在界头集开设前线指挥所。

师首长要求已经到达的部队，黄昏进入攻击位置，0时发起攻击。为了加强主攻部队9旅的兵力，师首长确定师警卫营附属9旅指挥。

冒雨发起进攻

在接受军师首长交给我旅的主攻山子头战斗任务后，旅召集各团首长作了认真的研究和部署。这次战役，在总兵力的对比上我军不占优势，在我旅的攻击方向上同样是这样，据守山子头地区的顽军，有韩德勤总部及其警卫部队，有王光夏保安第3纵队纵队部率第5、第6团。而我攻击部队只有第25、26团两个团。军、师首长指示解决战斗要迅速，不要打成对峙，不能拖延时间。为了圆满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我们经过反复研究，最后定下了集中兵力，各个击破，“擒贼擒王”，速战速决的决心。在作战部署上，以小部（1个连）的兵力牵制顽军，集中25、26两个团的大部兵力，攻歼韩总部、王光夏的纵队部及其主力。

山子头是成子湖西北岸的一条西南、东北走向的土岗子，岗上有孙圩、韩圩、王圩、裴庄等主要村庄，韩德勤总部和王光夏的保安第3纵队分别盘踞在这几个圩子里。韩德勤的总部设在王圩比较坚固的地主庄院里。为了出奇制胜，我军荫蔽在离战区较远的朱湖、许圩、马宅地区，采取远途奔袭的战术，直捣山子头。

出发前，部队进行了远程奔袭的准备，精简了装备物资，补充了弹药。各团分别召开了干部会议，使全体干部认识到，打好这一仗重要的军事意义和政治意义，同时，明确了各单位的战斗任务。17日下午3点多钟，9旅部队在马宅东边田野里集结，由我进行了战斗动员，揭露了国民党顽固派东西夹击我军的阴谋和韩德勤背信弃义的罪行，激励了广大指战员的求战积极性。为了加强战斗中的组织领导和保证党的政策的贯彻执行，旅，团政治机关的很多干部下到营、连，随部队行动，他们和战士一起行军，同时又做深入细致的政治思想工作。

17日晚8点左右，各部分别由驻地出发，取捷径向山子头方向前进。当时，碧空万里，星光灿烂。到了夜里11点多钟，突然，天空乌云密布，顿时，雷雨交加，指战员们满身湿透，在泥泞不堪的道路上疾进。漆黑的雨夜中，同志们斗志昂扬，顶着冷雨寒风，走在溜滑的泥浆路上，滑倒了爬起来继续前进。为了防止掉队和迷失方向，按时到达攻击位置，战士们干脆后面的人扯着前面人的衣服，一个紧跟一个往前走，终于在预定时间内到达攻击出发地。我与副旅长张震球同志也到达山子头西南赵家沟旅部指挥位置。

这时，雨渐渐小了。原来韩顽驻地均设有固定哨和游动哨，警戒颇严，因下雨，顽军撤回房内躲雨，在26团攻击方向，我军接近到咫尺之处顽军仍未发觉。夜里12点钟左右，各部先后投入战斗。

18日0时，26团首先打响。该团1营率先插入山子头北侧，3连迅速对唐马圩方向构成警戒阵地，2连迂回到孙圩东北，1连在孙圩西北同时向顽保3纵5团发起猛烈攻击。2连长带部队冲至一所院子，正遇上顽军哨兵在烤火抽烟，当即将其俘虏，一枪未放即突入房内，大批顽军在睡梦中惊醒，就束手就擒。唐马圩之顽军向东北逃窜，3连实施追击，歼其一部，缴获全部战斗物资。

10分钟后，25团攻击方向也传来了枪声。该团1营直插韩圩，3营7连由西南侧向裴庄发起攻击，8连和9连分别由东西两侧对王圩实施合围。经过各分队大胆穿插，孙圩、韩圩、王圩、裴庄之顽军被我分割，使其不能互相支援。18日2时，孙圩、韩圩之顽逐个被我全歼。韩总部盘踞的地主庄院，易守难攻，顽军据守顽抗。25团3营第8连2排健儿奋不顾身，在连长齐德宽率领下，登上韩总部所在屋顶向院内扫射和投弹，8连指导员孙长兴率领3排以机枪封锁院门，将顽军全部压缩在院内。他们仍仗着坚固房屋拼命顽抗。8连战士当即在顽军据守的房顶上扒开几个洞口，向房子里扔手榴弹，随着一阵轰轰的响声，顽军惊慌万状，纷纷逃入院内，变成了我军的俘虏。8连指导员孙长兴从俘虏的口中得知韩德勤、王光夏仍龟缩在房内，他头部负伤，未等包扎好伤口，就率领4个战士冲入房内，击毙了双手沾满苏北人民鲜血的反共分子王光夏，活捉了韩德勤，迫使其余顽军全部投降。韩德勤的警卫营依托裴庄坚固院墙继续顽抗，经25团7连两小时激战将其歼灭。晨4时许，山子头地区之顽军被我全部歼灭。

盘踞山子头北侧的顽独立第6旅，听到山子头方向的枪声后，即开始收缩。受11旅首长指挥的5旅14团及31、32团部队，于18日0时30分左右，对河涯庄、西盛圩等地发起攻击，或扑空，或歼顽一部形成对峙，即进入白天战斗。10时许，我14团4个连与31团2个连强攻小王庄之顽，将其全部歼灭。盘踞小王圩之顽独6旅旅部及16团和东盛圩之顽18团尚负隅顽抗，但因其主力先后被我歼灭，他们甚为恐慌。4师首长遂决定，从山子头方向抽调9旅部队加入战斗，配合11旅部队，决心于18日14时前解决战斗。并派4师张震参谋长到现地具体组织指挥。当9旅部队赶到时，3师7旅20团和2师5旅13团先后到达，他们坚决要求参加攻歼独6旅的战斗。后来师首长改变决心：以7旅20团主攻东盛圩，32团两个连配合，并以11旅炮兵支援，26团部队撤回休息；以5旅13团主攻小王圩，14团配合；以9旅骑兵连、师属骑兵团1个大队，控制在张圩、西盛圩附近，准备追击和歼灭其突围部队。各攻击部队统于午后发起攻击。5旅13团和14团各一部于13时许强攻小王圩，10分钟即解决战斗，全歼独6旅旅直及16团1个营。7旅20团和11旅部队于14时对东盛圩发起攻击，20团以5挺重机枪利用房屋向顽军瞰射，11旅以迫击炮密切配合，部队发起冲锋，迅速解决战斗，全歼了独6旅18团2营。

从攻击开始直到战斗结束，整个山子头战役共计15个小时，韩德勤、王光夏所率的顽军，除少数逃窜或溃散外，全部就歼。

韩德勤在苏北，最初辖1个军3个师，10个常备旅，10个保安旅，但他不和我军一道团结抗日，反而和新四军摩擦，如今总崩溃，这就是反共专家的必然下场。

已经越过津浦路，进到灵璧以北的顽军王仲廉部，与接应王部之韩德勤89军会合后，得悉韩德勤、王光夏所部被我全歼，当即逃回津浦路西，其东西合击我军的阴谋被我彻底粉碎。

礼送韩德勤出境

韩德勤被我25团8连俘虏后，在战地释放他，但他不走，自己承认是“副司令长官”、“江苏省主席”，要求见4师领导人彭雪枫、邓子恢。但是，当我军战士要送他离开战场时，他又耍赖皮不走，反而责问我军战士：“你们为什么要打国军，是韦国清下的命令，还是彭雪枫下的命令？”我接到团里的报告来到了现场，只见韩德勤背靠着墙狼狈不堪地站在那里。这时，我不由地想起了1931年中央苏区第3次反“围剿”。当时，我在红7军55团当连长。反“围剿”一开始，我军就接连取得了莲塘、良村等战斗的胜利，我军乘胜向白区挺进。蒋介石的嫡系部队韩德勤的52师和另外几个师，乘我军脱离根据地之机，迂回切断我军后路，妄图将我军消灭于苏区与白区之间。我军以急行军的速度直奔东固，一举歼灭了先行到达的韩德勤的52师，抓到了他的参谋长，韩德勤这个师长是混在散兵中逃走的。这个老对手，如今又成了我军的俘虏。历史的逻辑就是这样，谁要反共反人民，谁就逃不出人民的法网。我见韩德勤时没有公开我的身份，交代了25团的领导干部，对韩德勒既要讲政策，又要讲我军的尊严，派干部带队将韩押送师部。

当日，韩德勤被送到4师师部。当时，师部驻在洪泽湖西岸半城镇。听师部的同志讲，韩德勤到半城后，首先表演了一幕所谓“不成功便成仁”的假自杀的丑剧，连续吃了十几根火柴头。他知道就是把一盒红头火柴全部吞下，也不会致命，于是又开始了假绝食。我军在极端困难的敌后根据地为这位“副司令长官”准备了上等饭菜，但是，韩德勤早、中、晚一口不吃。到了第二天，韩德勤结束了绝食。后来他又摆出“副司令长官”的架子，责问我方为什么要打他？我方为了给这位“副司令长官”、“省主席”留个面子，开始把一切责任推在王光夏身上，说明我军发起山子头战役，是因为王光夏背信弃义在事先毫无通报的情况下，突然进入我淮北根据地中心区，所以要忍痛自卫。这时，韩德勤还不识相，十分强硬地说：“王是我的部下，打王即仇我。”既然“副司令长官”要赤膊上阵，我军在原则问题上是绝不能让步的，我4师首长对韩德勤的“抗议”，理直气壮地予以驳斥。彭师长、邓政委、吴芝圃主任在和韩德勤及其参谋长等人谈话中，列举了新四军几年来弧军作战，忍辱负重，坚持抗日，援助友军的大量事实；历数了韩德勒、王光夏一贯反共反人民，制造摩擦，以及他们的无数使亲者痛、仇者快的罪状。然后又义正词严地表示：“尽管如此，新四军仍然以大局为重，从不愿扩大事态，轻启事端。即以这次山子头事件，也是你韩德勤与王仲廉勾结于前，新四军迫不得已，才起而自卫于后。”彭雪枫师长又以4师自成立以来，始终处于国民党军队两面夹攻的状态为例，厉声责问道：“你们把我们从淮北路西赶到路东，现在又对我们东西夹击，难道只有我们主动跳到洪泽湖淹死，才算我们执行协议吗？”韩德勤被问得哑口无言，手足无措。

3月28日，彭师长、邓政委和韩德勤谈话时，韩德勤不敢再横蛮了，而是提出给他“留面子”、“给出路”的要求。他开始向彭师长、邓政委诉说自己的“苦衷”，说他虽为蒋介石之嫡系，但是国民党内的旁系“极力竞争”他这个“江苏省政府主席”。在蒋介石之下汤恩伯一直在“监视着”他，对他有“加害之意”。韩德勤说，由于蒋（介石）与中共争夺敌后的方针不变，他对与我方订立的协议也“难守诺言”。韩德勤承认，这次山子头事件，由于他的过错，才引起了我军的“问罪”。

由于韩德勤的态度有所转变，3月31日，新四军陈毅代军长在4师驻地半城镇与其会见。会见时，陈军长首先说明我党我军对抗战合作的基本主张，接着谈了山子头事件起因。陈军长最后表示：我方对韩“主席”坚持敌后抗战，采取帮助态度，即令将来局面演变，不幸有大规模的摩擦发生，也力求与韩“主席”保持友善态度，不受大局牵累。

对一个罪行累累的俘虏，陈军长不计前恶，宽大为怀，韩德勤也不得不表示：“彭邓与陈军长之表示，均坦白诚恳，贵党贵军确有顾全合作的诚意，对本人的优待，至为感激。”韩德勤承认，从黄桥到曹甸战斗后，他屡遭失败。“陈军长曾多方托人向我示意，我认为彼此无商讨余地……故未理会，现在想来，这也是我的错。”韩德勤表示：陈军长说的彼此以地方的、局部的、中下层的相融来争取国共全局的好转，不宜在各地制造摩擦，影响大局。这话我同意去干。

鉴于韩德勤对其反共反人民的罪行表示检讨和认错，根据党中央的指示，我军对韩德勤实行宽大处理，将其释放，发还其部分人枪，并划出江苏省睢宁县、宿迁县的凌城、埠子集、邱集一带为其驻地，以促使他从此觉醒，共同抗战。

4月1日，韩德勤回拜陈军长。陈军长设宴为其送行。韩德勤临行时，留其参谋长吕汉卿代表他的“总部”与我方代表彭雪枫师长继续会商，达成一个“合作抗日的协议”。

在协议达成之时，陈毅军长就告诫过我部队指战员：韩德勤是个老牌反共分子，他们反共本钱输光了才同意和我们订立共同抗日的协议，当有了反共本钱时他就会撕毁协议。果不出所料，1943年5月，蒋介石掀起的第3次反共高潮即将达到顶点时，在我党我军恩赐的一席之地上苟延残喘的韩德勤，又妄图趁机死灰复燃，策动宿（迁）北及淮海地区的土顽控制运河线，开辟向运河以东通路。我4师部队采取坚决措施，对灵（璧）北和运河两岸地区的土顽，反复进行了清剿。在我4师部队不断打击下，反共军的东进行动被迫停止，处于穷途末路的韩德勤，也悄悄地逃往津浦铁路以西阜阳地区，在安徽省的地盘上去当他的“江苏省政府主席”去了。 ■

(1988年8月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