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儿子的信（一） <p class="ql-block">切斯特菲尔德勋爵 巴斯1744年10月4日。</p> <p class="ql-block">亲爱的孩子。</p><p class="ql-block"> 我虽花了很多时间给你写信，但我得承认，我依然时常怀疑这是否有意义。我知道建议通常是很不受欢迎的。我知道最需要建议的人也最不喜欢建议，最不听从建议；同时我也知道，父母的建议，尤其会被归咎于老年人的乖戾，专横或唠叨；但另一方面，我欣慰的是，尽管目前你的理智还尚稚嫩，不可能向你提供许多建议，但它也已强大得足以让你既能判断又能接受常理。我自信（可以说），尽管你的理智还不够成熟，但它一定会告诉你，我给你的建议只为你好，别无他求。因此，你至少应该认真权衡和考虑这些建议；在目前情况下，我希望这建议的某些方面能产生效果。你以为我是在以家长的身份发号施令吗？我只是想作为朋友，一个宽容的朋友，给你提建议；不要把这理解成我是想抑制你的快乐，恰恰相反，我是希望做你快乐的引导者，而非监察员。让我的经验来补足你在娱乐方面的短板，在你青春的行旅上，为你披荆斩棘清除障碍。因为它们都曾在我的人生道路上让我吃尽苦头，遍体鳞伤，疤痕累累。我甚至没有过多地向你暗示过，你对我是何等地依赖；我也没有向你暗示，离开了我，你在这个世界上既没有也永远不会有一分一厘的财富；我从没有向你暗示过，由于我对你个人没有任何女性的温柔，因此你的学习表现将是也一定是我仁慈与否的唯一标准；我说，我不向你暗示这些，是因为我确信你会遵循更高尚，更慷慨的原则行事；我指的是，你会为了做正确的事，以及出于对我真挚的感情和感激之情而采取行动。</p><p class="ql-block"> 我已多次向你建议，对所学之事要专心致志，全力以赴，现在我不再把这些提醒当作自己的责任了。但是我提出这些建议是因为它们对你的快乐不仅有益，甚至是绝对必要。 因为，难道还有比超越那些在年龄和生活方式上与自己相同的人更让自己快乐的事情吗？ 难道还有比被他们超越更让自己颜面扫地的事情吗？在后一种情况下，你的羞愧和遗憾必定比任何人都更深，因为无人不知你在教育上受过非同寻常的关照，你比同龄人曾有过更多的机会。我并没把我推荐的这种运用仅仅看做是为了超越他人的打算和竞赛（尽管这也是一种非常理性的娱乐，一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但我同样希望你能在这件事上做到胜过他人。因为在我看来，凡事只满足于一知半解，无异于全然不知。不求甚解既无从自我满足，也赢不来外界的赞誉，常常反倒自取其辱，沦为他人笑柄。</p><p class="ql-block"> 正如波普先生所说，</p><p class="ql-block"> 肤浅甚是危险；</p><p class="ql-block"> 务求深钻细研，</p><p class="ql-block"> 否则就远离卡斯特利亚甘泉。</p><p class="ql-block">遇事不求甚解，浅尝辄止，最终多会沦为自负的蠢驴。近来，我时常躬身自问，若非年轻时习得一星半点的薄识浅见，积攒了些许学养，我现在很大可能也是个非常不幸的人。人到这年纪，若无它们，何谈安身立命？我定会像许多无知的人那般，夜夜推杯问盏，自毁健康，荒废技能；或与女人拉呱闲扯，愚蠢地浪荡夜晚时光，招致那些女子的嘲笑和轻蔑；或最后就像曾经的某人那样，因厌透每日穿脱鞋袜，凭一根细绳了却此生。我的书，现在留给自己的只剩书了:然而，我每天都发现，西塞罗关于学习的论述是正确的。他说，“学识能滋养青春，陪伴暮年；顺境中，它给你增光添彩无限；逆境里，它对你庇护宽慰有加；宅家时，它妙趣横生雅俗共乐；外出时，它如影随行一路无碍；它彻夜相伴，水陆同行，乡野共居。”</p><p class="ql-block"> 我这样说并无意将谈话排除在老年乐趣之外。相反，谈话在人生的任何时段都是一种极大且颇为合理的消遣；不过无知者的谈话根本算不上是谈话，甚至都从没给他们带来过任何乐趣:他们厌倦自己枯燥乏味的老生常谈，因为没有足够的素材可用语言来维系一场谈话。</p><p class="ql-block"> 因此，让我最为诚挚地向你建议，趁年轻力盛，要大量地储备知识；因为，虽然年轻时你所积累的大部分知识也许没有机会用上，然而你大可相信，需要这些知识来支撑你的时刻终将到来。公共粮仓在丰年时储满稻谷并不是因为它预知来年，第二年或第三年会是荒年，而是因为它知道早晚会有一个年头需要这些粮食。</p><p class="ql-block"> 关于这个话题我不会再多说什么了；哈特先生会与你一起强调这一点；你有理由赞同其真实性；因此，简言之，“你们已经有了摩西和先知的教训；如果你们不相信他们，即便有人死而复生，你也不会相信。”不要以为我如此力荐给你的知识仅限于书本，尽管那种知识令人愉快，很实用且必要；但我在其中却领悟了大千世界的广博知识。这比书本知识更为必要。实际上，这两者相得益彰。谁也无法在离开两者兼备的情况下做到完美。对世界的认知只能在现实世界中获取，而不是单在书斋里。书籍本身永远无法教会你这些，但它们会让你想起许多可能会被忽略的发现；你自己对人类的观察，在与书本里获得的认知对比时，将会帮你确定关键之所在。</p><p class="ql-block"> 深入了解人类，需要和理解书本同等程度的专注与努力，甚至可能还需要更多的智慧与敏锐的洞察力。我现在认识许多年长者，他们一生都在纷繁复杂的大千世界中度过。但由于生性浮躁和处事轻率，他们现在对世界的了解还不比15岁时更多。因此，别以为与几个闲散伙伴私聊就能获得这种知识。不可能，你必须要加倍努力；你既须审视其外表，更要洞察其内心。人类的各种情感在某种程度上几乎都是与生俱来的。但每个人都豪无例外地拥有一种占支配地位的偏爱情感，其它情感则从属于它。你要找出每个人占支配地位的偏爱情感，刺探他的内心深处。观察不同人身上同一偏爱情感的不同表现形式。</p><p class="ql-block"> 当你觉察出某人的主导偏爱情绪时，切记千万不要在与这种情感相关的事情上相信他。如果你愿意，可以利用这种情感去影响他。但无论他对你做出什么表白，你都应该对它保持警惕。</p><p class="ql-block"> 我本希望你能把这信通读两遍，但我非常怀疑你是否会一遍看完。我现在就不再打扰你了，但以后我们还会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再见。</p><p class="ql-block"> 我刚收到你从沙夫豪森寄来的信，你忘记在写信日期处写上月份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2024年12月23号金陵河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