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乱我人生的“大馅饼”

五锅

参加工作的第三年，做梦都没想到，天上掉下来个大馅饼，准准地落在我头上，砸得我喜忧迷茫，进而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走向。1982年，省里举办一期文牍秘书培训班，我们地区分配5个名额，其中一个竟给了我这个信贷员。当时我们这家国有大型银行刚恢复建立不久，百废待兴，各地纷纷把培训摆上重要议程。河北的这期培训班很正规且耗时两个月（其中半个月实习讲评），培训的学员，几乎都是“文革十年”中完成“学业”、刚入行不久的所谓工作骨干。大家都很拼，课上课下、校园宿舍，到处都满溢着比学赶超的学习气氛。 培训班实习讲评期间，在避暑山庄的一张留影（远处是磬锤峰）。前中是本人，周边几位后来都比我官大有出息。 8月酷暑，没有空调。破电扇，宿舍一个教室俩。男女学员汗流浃背仍然真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一样恶补知识。我们地区的带队组长还别出心裁，每天课后都要在宿舍组织我们几人，逐个以自己的理解把老师的授课内容再简要讲述一遍。有个小插曲，某天奇热，我端着一盆凉水走进教室放在凳子上，然后穿着短裤一屁股坐进去，拔凉解暑，效惊全场。那期培训班后来被戏称为河北分行的“黄埔一期”，全班60多名学员，之后几年间几乎全都当上了支行行长以上的“领导干部”。我骄傲！也正是那期培训班，冥冥之中改变了我的人生走向。培训班结束没俩月，作为上级的地区中心支行通知我们县支行，说总行拟从河北省借调两人去杂志社做一年编辑工作（当时各行业对宣传工作相当重视，陆续都办有自己的报刊），省分行从刚接受完培训的学员中推荐了三河市的于和怀来县的我。 同时借调的我俩，“同房”5年（借调被延期+上学），同甘共苦，成了一生的好兄弟。同在新闻学院毕业后，我这位才气逼人的老兄（右）荣归故里顾家、任职，但因同我类似的“驴”性格，一直屈就在县市行长位置上，提前“退居二线”。 那年月的北京是全国人民向往的首都。而总部设在北京的我们这家银行，按照国家定位，分支机构遍布省、市、县、乡、村，拥有百万员工（后经几番改革是另话）。总部（总行）绝对是我们全系统的天花板！所以这次借调，无疑是从天而降的一个“大馅饼”。接到“馅饼”，不，接到通知，我第一反应如现在许多短视频那句配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确认后又诚惶诚恐。因为那期培训班上有很多文秘精英，有不少当时在省里、在报刊界都已有堂堂名气。而我在本地区也只是个处处不守规矩的县支行的末流小卒。后来了解到的真相是，“大馅饼”砸我头上，主要得益于培训班负责人之一的省分行秘书力荐。我们之前并不认识，只是在实习期间才有几天交流，他对我的实习报告给予了指导和肯定。说起来，这位秘书也堪称传奇人物。在力荐我进京两年后，他被国内顶尖大银行总行挖走，后步步升迁。任国内首家成立、规模最大的某证券公司董事长时，干了件惊天大事——出资引进瓦良格号（即如今的辽宁号航母），历经坎坷，忍辱负重，含冤多年，终获正名，被誉为“中国航母奠基人”和大功臣。 有一个时期，我们两家及单位相距很近。但是进京后他再没“关照”过我，我也再没去打扰过他。所以到现在我也不明白，那次举荐，他怎么会走眼看上了我。话扯远了，说回我的“馅饼”。拿着借调函和通知，我还在犹豫，一是觉得自己难以胜任这一“高职”（这本杂志新复刊但历史悠久，1955年创刊，国内外公开发行，五六十年代好几位国家领导人曾亲笔为其题词）；二是我刚结婚还没享受完蜜月，尽管新娘子积极支持我“上进”；三是我实在不喜欢与文字打交道。举棋不定时，我又去找最信任的高中班主任和正在外地疗养的父亲商量。他们一致的意见是：怕什么？先去看看，开开眼界也好，不行就回来。于是，我斗胆顶着这张“大馅饼”，直接从小县城“连升三级”进京报到，开始了改变我全家命运、但却是我最厌烦的职场刀笔吏生涯，然后兜兜转转，直到退休。自然，这样的一个机会，这样的一种状态，也使我在后来的职场上，跌跌撞撞屡屡闹出各种幼稚笑话——接下来的“再回首”，我会选择性地以“段子”形式真实道来，以鉴后人，如果内外因都允许的话。 老来酒桌上和朋友瞎聊，假如当年我投奔前述那位贵人，去学去干自己喜欢的业务，是不是我早就“飞黄腾达”了？朋友们多坏笑，倾向性的判断是：那你可能早进去了。 退休后这几年，只要知道我在京，在职不在职的朋友们（包括各地进京办事的）还是会三天两头约我喝点聚聚。真心感觉：这比所谓富贵荣华要轻松惬意得多！ …………现在回悟，天上掉馅饼的事，真有，但对不好这口且难消化的人来说，未必是好事，比如我——由于不喜欢文字工作兼有性格缺陷，知识储备先天不足对世事认知有限，再加上不懂机关规矩缺乏职场历练，突然“一步登天”，不啻“拔苗助长”，最终导致我——还没“长大”便已“桑榆叹晚”。但不管怎样，我都致敬并怀念——八十年代，充满激情与梦幻！ ——用段子回味日子（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