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冬至

朝闻

　　冬至时艳阳高照的情况，在我居住的岭南花城已经连续有四年了。以前曾听人说起：冬至下雨，春节就会出太阳。于是，尽管不大愿意，但仍希望冬至下点雨，好让欢乐的春节增加难得的旭日暖阳。不过，这几年暖冬造成的干旱已经彻底改变了这一民谚的说法，四年来，冬至日也好、大年初一也好，都是晴天的日子，好大的太阳好晴朗的天，天气十分宜人。只不过，连续的旱情带来珠江口地区海水倒灌，不断出现咸潮，一些小型的自来水厂闹停水成了冬天里一个新出现的话题，于是才有了规模浩大的珠江三角洲引水工程，将来自佛山顺德的西江水，通过巨大的地下输水管引入广州南沙、东莞和深圳。

记得当年，初初来到广州上学，教民俗学的老师给我们讲了广东人“过冬”（过冬至）的习俗，知道了“冬大过年”的说法。后来自己在番禺成家，便听了爱人的意见，入乡随俗，也过起冬至来。记得有一年冬至的早晨，我开着摩托车送快五岁的女儿去幼儿园。才七点多钟，明亮的太阳已经升起老高，我正暗忖着今天是北半球白天最短的日子，坐在身后的女儿已经在高声尖叫了：爸爸，快看金色的阳光！我停车抬头，原来今天的朝阳特别灿烂，黄灿灿十分醒目，再经过路边窗玻璃的反射，大地一派丰收的暖色，让早起的女儿欣喜不已。和着女儿的高兴，我想想也是：在白昼最短的这一天，得冷空气吹拂，见到了最灿烂的阳光，不要说小朋友，连大人都觉得有意思，造化安排挺讲辩证法的。

从幼儿园返回的路上，我慢慢地开着车，开始仔细打量起这条自己十年来走了无数次的马路。一切似乎都换了新颜：新的建筑，新的市政设施，汽车也取代了当年更多的自行车，在灿烂的阳光下，花草树木虽没有夏日的露水滋润，也有滋有味展示着属于生命的颜色。尽管旧的东西也还有不少，但毕竟时代的发展与进步，即便是在这个城市的一条普通街道上，也能够清楚地表现了出来，所以说，平常生活，流水无痕，但一段时间以后的蓦然回首，才发现生活已然改变了许多。志得意满者会说，我能指点江山，挥洒金钱；庸庸者言，向上的感觉很辛苦，爱拼才会赢；不如意者感叹：日子难过也要天天过。不论过得是好是坏，毕竟让我们感受到平凡生活中的点点滋味……看来上苍对于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

冬至到来的日子，难免也会想起一些人和事情。无论是逝去的时光，还是难忘的感情，在临近年终岁末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浮现出来。好的事情记忆不多，但惊涛骇浪般的危机却不经意间异常清晰地表现出来。

九年前，也是在这条街道上，冬至日的黄昏。那天天气阴冷，我失魂落魄地走着，准备到车站坐车，去市区参加两位女士组织的一场晚宴。其时我正在经历一次感情的挫折，心灰意懒而无法自拔，感觉如同阴冷的天气一样毫无生机，满脑子的“怎么办”让我昏头昏脑，如行尸走肉一般。天黑得差不多的时候，我来到自己的目的地：一家五星级酒店的中餐厅。那时候广州过圣诞的气氛还没有后来那么浓厚，但餐厅门口一个正在吹奏萨克斯管的圣诞老人已开始让我有了一丝暖意。接着，朋友的相聚，热腾腾的饭菜加上热腾腾的话语，我心中郁结很久的死结开始活泛。那晚当我带着朋友们的祝福离开时，凄苦的感觉已经消退了许多。几天以后，我平静地接受了生活的考验，重新从零开始走上了人生之路。从此，我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友情的可贵，也学会了困难面前的自我安慰和朋友间的互相关怀。于是，当朋友把烦恼和不幸告诉我时，我成了一个能尽可能帮助他们的人，与之谈心，帮他解忧，一起探索未来的生活。我们一起迎接苦难，一起感受悲伤，一起重塑事业和生活的希望。于是朋友也好，我自己也好，都开始被生活的美丽和神奇所感动，我们不再惧怕失败和离别，不再担心疾病和下岗，在茫茫人海中，我们像“人”字一样相互支撑，平静中期待突破，等待里把握机遇，扎实、无声但却快乐地行走着，走出冬季，走向新年和春天。

今天，恰逢周末，又是一个冬至。整个上午，在明亮的阳光下，人的心情也开朗了许多，往日冷冰冰的电脑似乎在我敲打这些文字的时候也有了温情，让我感觉文字输入自如了许多。我用手机发了短信给一位离婚不久的朋友，告诉她与寒冷的冬天一起来的好消息中，除了有阳光之外，还有来自朋友的友谊和关心，冬天既然来了，春天也就不远了。这时，楼道里响起了邻居们欢快的问候声：“又一年了，今晚在哪里开饭呀？”我们能够在满载压力的环境下面充满活力地生活，大概就在于生活里面存在着很多这样的欢笑吧。让阳光伴着笑声，我们一起从冬至，这个似乎是最有寒意标志的日子开始出发吧，冬至的心情，挺好！我的平凡生活，挺好！

（图片摄于冬至时节的广东广州番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