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二三事

新客家人

文/新客家人 美篇号：429396599

　　有多少往事仿佛就在昨天。朝花夕拾，凋落的朝花再不拾起来，就被风吹走消失在时光深处了。

　　在川北的嘉陵江畔，依山傍水有一座小城，四十多年前我生活学习在那里。这嘉陵江有一条支流叫南河，它静静地从南山脚下淌过。

这南山一年四季除了冬天都是郁郁葱葱的，山很高也很陡。有一个爬过南山的人说：“在山下抬头往山顶一望，把帽子都望脱了。”当然这话有些夸张了，四川人说话很幽默。

与南山隔河遥遥相望的是县中学。我在那里读了一年高中，我们班上有一个陈同学，他家就住在南山里面。我们这个班有近六十名学生，毕业后各飞东西，断了联系，加上时间久远，陈同学在班里又不出众，我也就忘了他的名字，只记得他姓陈。

陈同学是南山里面的农村娃儿，他个子挺高，身体也壮，茂密的头发乱蓬蓬的，长有几颗粉刺的脸上成天带着微笑。他穿着一件裁缝店制作的蓝上衣，好像一年四季都是如此。

那会儿在学校里，从衣着上就能大概了解学生的家庭状况。家住城镇的学生基本上是穿买的衣服，比较时尚，穿五五式、六五式四个兜的军装的，这是家在部队的，而穿蓝色劳动布工作服的是来自工厂的学生了。

陈同学的座位在另外一排，与我的座位隔了一条过道。有一天他开口向我借三块钱。这是我仅有的五块钱中的一大半了。我拿给了他。过了一个星期，他见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钱麻烦你再宽限几天。”

“不着急，我又没问你要，你什么时候方便就什么时候还吧。”

从小到大我生活在工厂里，对农村生活没有体会，在这县中学里只知道大部分农村学生是自己带粮食到学校来，有大米、玉米渣、红薯等，由学校的食堂免费蒸。家住城里的学生偶尔也会带饭来蒸。黑脸的“黑子”同学有一天早上一进教室就得意地对我们说：“今天中午吃蒸饺。”他还从家里带来一个装有酱油、醋、辣椒油的佐料瓶子。没想到上午最后一节课老师拖堂，我们班是最后一个下课的。等“黑子”兴冲冲地跑去拿他的蒸饺的时候，蒸饭笼里已经是空空如也了。我吃完饭回来，他正气呼呼地坐在教室里，给“三水”他们讲他倒霉的遭遇，本来就黑的脸更加的黑了。也不知道他的午饭是怎么解决的。后来听说在一个学期结束后，从某个男生寝室的一个床底下翻出来一堆饭盒。

陈同学后来把钱还给了我。新学期开学的时候，他写了一篇作文，被语文老师当做了范文。里面记述了他为筹措学费，砍柴卖柴的事。八十年代初，刚改革开放，工农业剪刀差还很大，农村还苦，山里的农村更苦。山里娃求学不易。

虽然是个小地方，但这个县中学也是藏龙卧虎的所在。听家住城里的同学讲，学校里有两位老老师很出名。一个是教语文的“秦老杆子”，这“老杆子”是调皮的男生背后给秦老师起的绰号。秦老师是解放前川大中文系毕业的，当过中央社的国军随军记者，在六十年代那个特殊时期日子不好过。他喜欢写打油诗，有一回出差住旅馆，写他被跳蚤臭虫咬，睡不着觉，里面还有一句“袜子夜来香”。另一个是教我们历史的陈老师，也是解放前川大毕业的，解放前做过一家报社的编辑。老陈老师身躯矮胖，戴一副黑框眼镜儿，与世无争，说话慢条斯理的。他给我们上《世界历史》课时，讲到某些历史事件经常欲言又止，最后只冒出一句话来：“政治是没有纯洁性的”，就再也不说了。

我离开学校后没有回去过，一个是忙，再一个是没了联系。那会儿的通讯极不方便，除了写信就是跑腿。只是后来听说了一些同学的情况，那个说梦话都在背英语课文的赵二班长考上了洛阳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家在武装部的“焦哥子”二十多岁就英年早逝了；“熊嘴子”当了国企厂长；“黑子”在市政府的一个强力部门负责，他爱惜羽毛从不参加同学聚会，怕被商人围猎；“三水”同学在省里的一个执法部门，我给他打过电话，他没有接，估计是陌生号码不接，我也就打消了与他联络的念头……

现在同学们都陆续进入了退休年龄。《越谣歌》云：君乘车，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车揖；君担簦，我跨马，他日相逢为君下。四十多年过去了，现在走在街上即使遇见了也认不出来了。

往事如烟，gone with the wind

2024.12.22成都

饭盒里的青春时光

绰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