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云鹤传奇

泡桐

　　1977年7月1日，邓小平、叶剑英亲切接见丰云鹤博土

丰云鹤博士

丰博士研发的苎麻纤维

　　丰云鹤博士在上海研究苎麻变性后的性能

九十年代，作者在上海苎麻纺织厂工作

丰云鹤传奇

泡桐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唐•崔颢

三十六年前的初冬，有一只仙鹤飞走了，蔚蓝色的天空中飘着朵朵白云，我看见用经线和纬线交织的天幕上有一个耀眼的名字——丰云鹤。

也许，你对这个名字很陌生，但是，只要百度一下“丰云鹤”三个字，就会立刻显示：“丰云鹤，女，山东济南人。1927年留学美国，1931年获博士学位。（我国第一位女化工博士。）回国后在燕京大学任教，1933年到德国学习研究人造纤维，1949年仼纺织工业部顾问。是化学家和纺织材料专家，毕生致力于麻纤维的研究，对我国纤维素化学的建立和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她是民主建国先驱，科技巾帼英豪。

看着文件夹里泛黄的资料，上面登载着丰云鹤事迹的文章，这是多年以前我为纪念丰云鹤博士而撰写的。时光荏苒，岁月如梭，重读此篇感慨万千。如今，我在同济医院的同康楼病房，因脊柱手术，不能动弹，床边掠过白衣天使的身影，脑海里不断浮现丰博士的形像。在生命中的至暗时刻，我深情缅怀敬爱的丰博士，她 是我人生中的灯塔，在困难中给予我光明，给我战胜病魔的勇气和力量。命运以疼吻我，我仍坦然受之，报之以歌。

记得那一年刚入苎麻厂，受丰云鹤博士的秘书李志乔先生之邀，我到淮海路上的寓所拜访，当时他已七十八岁高龄，言谈中老人对丰博士非常怀念，不时拿出珍贵的照片和资料给我看，都是鲜为人知的。丰博士一生追求科学，对自己教育很大，敬仰之情油然而生。离开寓所时，李志乔先生紧握着我的手，他眼里充满着期盼的眼神。回来的路上，我抚躬自问，我要向丰博士学些什么呢？怎样把丰博士的苎麻纤维的研究事业传承下去？

丰云鹤博士于1988年12月14日在广州开会期间不幸逝世，享年88岁。她去世后，在广州和上海两地分别隆重召开追悼大会，党和国家领导人邓颖超、叶选平，朱镕基、吳文英等送花圈致哀。

“中国草”苎麻是连绵千年的布衣植物。《诗经•陈风》中有“东门之地，可以沤苎”的诗句，诗经中提到的“纻”，即现代的苎麻。宋代文学家黃庭坚《上大蒙笼》亦诗云：“清风源里有人家，牛羊在山亦桑麻。”今天，我们看一下传奇的丰云鹤是如何谱写“中国草”的传奇的。

（一）

丰云鹤1900年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家庭。5岁那年随父母从夏津飘泊到济南，给有钱人家当小佣人；16岁考取免费学堂，她凭着惊人的毅力和才智，先后在济南女子师范和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上学，取得了优异学习成绩。1928年考取官费留学美国。1931年取得俄亥俄州大学化工博士学位。1933年她带着祖国的竹子、高梁杆、稻草、苎麻到德国，以此为原料研究制造人造纤维，成为世界上第一个用草纤维制造人造纤维的发明人。从1935年起，她就与麻纺结下了不解之缘。她创造的苎麻脱胶新工艺是对几千年沤麻的古老脱胶方法的突破。

1936年，丰博士回到祖国，国民党政府只是看在留洋博士的份上给了个中央经济委员会专员的职务，她挂专员考察之名，决心用自己首创的化学脱胶方法来开发祖国的苎麻资源。1939年，她在重庆创设“西南化学工业制造厂”，制成《云丝》牌苎麻纤维。云丝问世，震动至大，当时获得“国民政府经济部”批准专利五年。“云丝”在抗战中曾作出很大贡献，当时物资匮乏，代棉产品的云丝毛巾、云丝面料、云丝棉胎纷纷送上前线，其时国民党“政府主席”林森专门为云丝棉胎题名为“雪里回春”。

西南化工厂由小到大，脱胶工艺日臻完善，产品越来越多，品质越来越优。邓颖超、董必武、于佑任、黄炎培、冯玉祥将军等都曾前往参观，对云丝产品称赞备至。

丰博士不断进取，引导麻纺生产进入新境界，从“云丝”在梳理机搞麻棉混纺试验，成功后又研究出苎麻纤维碱性变法，又一次在麻纺工业上取得新的突破。

（二）

新中国成立，丰博士满怀喜悦应邀参加开国大典和首届政治协商会议，同时担任中央纺织工业部技术顾问。她一向认为：苎麻是我国重要纺织原料之一，在世界上素有“中国草”之称。她自新中国成立之初到一九五八年奉叶剑英元帅之召赴广东筹办中南应用化学研究所之前的八个年头里，在上海九棉开创使用先进的苎麻化学脱胶新工艺生产的同时，又积极协办了“广州绢麻纺织厂”、“株州苎麻纺织厂”。

十年动乱中，丰博士与麻纺工业一样灾星临头，厄运缠身。使她痛心的莫过于数十年积存下来的许多宝贵资料全被毁掉了。但她聊以自慰地说：“只要自己还在，就没有毁灭，有了人就有一切。”

（三）

丰博士时刻怀念敬爱的周总理，多次受到周恩来总理的接见。1975年的一天，广东省的领导到医院探望病中的总理，谈话间，总理一再叮嘱：“你们省有个同志叫丰云鹤，她年纪大了，事业心很强，要关心她的工作和身体。”周总理的关怀，丰博士铭感至深，每每提及，眼眶中就闪耀着晶莹的泪花。

1978年7月1日，邓小平、叶剑英分别接见丰云鹤博士，1978年，她被选为全国政协常委，同年8月15日，已是八十高龄的丰博士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年底，她由上海市由广州调来上海，担任上海纺织工业局顾问。

丰博士是勇敢的科学探索者。由于苎麻纤维的结晶度和定向度的物理结构，造成了纤维平直，延伸度小，不耐磨，抱合力差，其织物易折皱，染色性能差。为了克服这些缺点，丰博士又创造了磺化变性新工艺。，1981年获得了国家科技发明奖。为了推广先进的磺化变性新工艺，中央纺织部，、上海纺织工业局及毛麻工业公司积极支持，1985年建成上海苎麻纺织厂。

祖国四大苎麻产区中，四川、湖南开发较早，湖北、江西起步稍迟，已是84岁高龄的丰博士，不顾年迈，曾两次应湖北省长之邀，柱着拐杖，深入咸宁黄石麻产区，传授苎麻碱法及磺化变性的技术和实践经验。如今，湖北省麻纺工业发展喜人，其间渗透着她多少心血！

（四）

1990年，我奉命任上海毛纺织厂苎麻分厂厂长（前身是上海苎麻纺织厂），这可是丰博士创办的工厂啊！厂里按装着她心爱的苎麻磺化设备。继承她的事业是我的幸运和责任。可以告慰老人家的是，我们“后来人”接过她交给的接力棒，不断优化苎麻纤维性能，开发各种棉麻、丝麻及和各种天然纤维和化学纤维以及和有“软黄金”之称的山羊绒混纺，不断提高产品档次和服用性能，生产的丝麻衫堪称工艺品，曾经风糜上海滩，成为一道亮丽的城市风景线。

日来月往，斗转星移。如今天空也少见悠悠白云，雾霾常常笼罩着大地，损伤着我们的肺部和大脑，也损害着人们的生态、世态、心态和环境。在初冬的日子里，应该去除浮躁和急功近利我，我们的心需要纯净和冷却。学习丰博士的高尚情操和事业心吧，天然纤维的时代在召唤着我们。无论时代怎么发展，网络的，航天的，衣服总是要穿的，“衣食住行”中，“衣”还排在第一位呢。传统的纺织永远不会淘汰，即使有一天，人类到寒冷的月球和火星，服装还是不可或缺的，人类需要温暖、文明和美丽。你看月球上的织女之神正日夜不停地纺织出天上的绸缎，不信你去看看天边的霞光和五彩的云朵。还有飞往天空的云鹤，隐闻鹤鸣，更是云蒸霞蔚。“霞衣不待缝，云锦不须织。”

人是要有一点精神的。半个多世纪以来，丰云鹤博士一心为麻，数十年如一日，筚路蓝缕，栉风沐雨，作出了卓越的贡献。她常动情地说：“我一生有五个儿子，苎麻是长子，其次是黄麻、大麻、亚麻、和罗布麻。我全心全意抚育它们，使它们茁壮成长，这是我最大的幸福！”

多么可敬的老人，多么高尚的老人，多么传奇的丰云鹤博士。

2024年12月22日

于上海

【注】1：苎麻~zhu ma，茎皮纤维洁白有光泽，是重要的纺织工业原料。2：“霞衣不待缝，云绵不须织。”出自南北期诗人沈约的诗《和刘中书诗仙二首（其二）》。表达了衣裳的轻盈和美丽，象征着超凡脱俗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