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追梦》选载4：我要栀子花

金笛

《秋叶追梦——金笛小说散文集》，由山东文化音像出版社有限公司推送至微信读书、可知平台、喜马拉雅、云展网等平台的官方账号传播发行。中硕未来（北京）出版有限公司亦在淘宝上将该书上架出售（淘宝链接附后）。《秋叶追梦——金笛小说散文集》作者金笛（肖列华），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当过回乡知青、井下工、厂矿长，上世纪80年代开始文学创作，2008年从武钢大学退休，仍笔耕不辍，追梦不舍，硕果累累。这部新文集近30万字，选题是作者睌近创作文学作品合集。包含小说、纪实散文、文学评论，展现了作者在文学创作上的广泛探索和创新，也为读者提供了多样化的文学体验。通过这部文集，读者可以更加全面地了解作者的文学风格、思想深度以及其对人生、社会和自然的独特视角和感悟。这本书值得文学爱好者阅读和收藏。现从目录中选择部分文章连载，以飨读者，希望大家喜欢。 目录序言自序 小说 铜酒壶金戒指麻雀他爸老鼠爱大米我爱栀子花新来的房客人上人扫描绿马甲牛矿长的三斧头狗嘴里要回肉包子 散文 母校黄高印象回乡务农逸事三十八年矿山缘秘书科琐记京山笔会日记厂矿老字号陪读村探秘心仪江城回乡盖房手记秋叶飘零也有梦故乡拾忆玉兰花开结缘牡丹图盛茂柏的人生嬗变东方先生咏叹调矿山出了个快板王 评论 .杂谈 栩栩如生的乡村教师群像於可训教授的小说创作天荒地老人性不泯梁爽小说《双胞胎》的写作特点盛茂柏《红巷传奇》赏析闲言碎语（六则）樊口人说樊口（十篇） （短篇小说） 我要栀子花 清晨，媛媛一出屋，就蹲在门前树坑边，那儿原本有一棵栀子花树，被爷爷拿斧头砍掉了。她听大人说，只要树坑有残存的根，还会长出栀子花来。她一直盼啊盼，可是儿童节过了，人家的栀子花都开了，树坑里还是没有苗芽冒出来，反倒是爷爷移来的小枣树开出了一串串淡黄小花。奶奶告诉她，到秋天，这一朵小花就是一颗枣子，蛮甜，可以摘下来吃。 “我不摘枣子吃，我要栀子花。”媛媛的小嘴一撅。 奶奶脸往下一拉，说：“你这个伢，真是的，树都砍了快一年，你还整天栀子花、栀子花！” “奶奶，爷爷为什么要砍栀子花呢？” “这……这……”奶奶结结巴巴地说，“爷爷大概是老糊涂了呗，小伢莫问了，快吃饭上学去。”说完，奶奶头一扭，转身进屋了。 媛媛背着双肩书包，出门才走几步，又回头朝树坑望了望，方才依依不舍上路，此时她脑海里一会儿是洁白清纯的栀子花，一会儿是爷爷的那张脸，爷爷长一方形脸，牛眼睛，皱褶象刀刻，眉毛比头发长，说话象炸雷响，真吓人，有点象动画片里的变形金刚，平时她不敢找爷爷说话，多是像课堂老师提问，问一句，才回答一句…… 媛媛的爷爷叫白伍，兄弟五人，他是老幺，因为辈份长，村里人习惯喊他“五爷”，老伴也就成了“五奶”。白五爷是个俏皮泥瓦匠，白家村划进开发区后，他当工头承包工程，赚了些钱，盖了栋小洋楼，屋前屋后栽种不少花木。也许“白”与栀子花的颜色契合，白家村人喜欢栀子花，妇女看见它，就摘几朵插入发髻，或系在衣襟扣绊，好象身上抹了法国香水，心里熨贴，脸上光鲜，扬眉，挺胸，扭臀，一路飘香，吸人眼球。白五奶也是栀子花迷。不用她吩咐，五爷在大门前挖个土坑，填入一堆乌黑乌黑的烂泥，再把几根栀子花枝条插进去，经常浇水，保持湿润，很快就活了，这花树低矮，枝条繁茂，四季常青，没几年就长成直径二三米的绿色球形树冠，每年六月开始，一朵朵硕大幽香的雪白栀子花，竞放在茂密绿叶中，差点没把人薰醉了，不但自家屋子里清香终日绕梁，左邻右舍也跟着沾光，过路人一到栀子花前，自然而然放慢脚步，或干脆停下来，深吸几口沁人心脾的香气。 媛媛六岁时，爸妈所在钢厂停产，小两口外出打工，只好让爷爷奶奶带她，并就近上学。媛媛一回老家，被满眼的栀子花吸引住了，好白，好看，好香，她学大人模样，把栀子花系在头发上，还找来几个小玻璃瓶，注上水，再把刚摘的花骨朵插进去，可保鲜十来天，香味依然扑鼻而来。媛媛把栀子花带到学校，送给班上女同学，小伙伴们乐的呵呵笑。女班主任走过来，也把花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嗨”，“不错”，“真香”，接着问，“媛媛，你知道栀子花是哪来的吗？” 媛媛睁大眼睛直摇头。于是，女班主任跟她讲了一个故事。她说，从前，有位善良的女孩子，喜欢白色的东西，从身上的衣着，到家里的用具，都是白色。有天夜里，听到敲门声，她开门一看，原来是一美丽的仙鹤，通体长着洁白的羽毛，仙鹤亮了几下翅膀，从嘴里吐出一粒种子，对女孩子说：“这是天国里才有的花种子，你只要把它种在盆钵里，每天浇水，第八天它就会发芽，枝叶也会慢慢地茂盛起来，你要保持身心纯洁，天天念想着它。”女孩子还没有来得及问清花名时，仙鹤已腾空而飞，消失在夜幕中。她照仙鹤说的，小心栽培这颗种子，终于看到它开出纯白、好看、清香的花儿，这就是栀子花。后来，那只白色仙鹤又出现了，并为女孩爱花行为感动，高兴得连翅膀都掉了，变成一位英俊潇洒的少年。他们一起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老师，老师，我也爱栀子花，也会见到白色的仙鹤！”媛媛高兴地拍着手，一边跳，一边叫。 从此，媛媛天天给栀子花浇水。有天，五奶站在一旁，笑眯了眼，不停地夸小孙女心好，勤快，有出息。歇会儿，五奶琢磨起一件事：前几天她上街时，碰见有人卖栀子花，一朵好几毛钱，还蛮俏哩，可自家的栀子花，一年有好几百朵，都白白送人了，真划不来。这天，她拿条小板凳，坐在那棵栀子花下，遇到有生人来摘花，就说，“同志，这花不能白摘啊！” “要钱？么价？” “一块钱三朵。” 生意立马成交，可是遇到熟人，她抓瞎了，张不开口。你说，这乡里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熟得不能再熟，这多年摘花不要钱，现在突然找人家讨钱，显得太小气了，还不落别人笑话，被人看不起吗？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招儿。第二天麻麻亮，她从床上爬起来，摘了一篮子花，提到街上去卖。几个月下来，她卖花赚了一百多元，不赚白不赚啊。村里还是有人说闲话，“这大一把年龄，黄土快埋到颈了，还这样爱钱，她家又不是没有钱，光包工程就赚一百几十万。” 这话很快传到五爷耳里，他一点不生气，不偷不抢，凭本事赚钱，有能耐，你也去赚啊。他只有一话不爱听，谁要说了，那是挖白家祖坟，他会跟你拚个你死我活。除夕，白家五弟兄，在一起吃团年饭，酒足饭饱，白老大有意咳几下，清清嗓子，开腔了。他说：“我是长兄，有的话不得不说，你们不要不爱听，白家五兄弟三家得了孙儿，老四、老五两家要做后辈的工作，叫他们再生一个，过去不让生，现在有政策，还不想生，那是对祖宗最大不孝。” “一代管一代，伢们的事我管不了。”五爷坐着纹丝不动，没好气地说。白老四这人贼，低头抽烟，不吭气，装聋子。 “老五说的不像话，莫看你有几个钱，三个儿子都生的姑娘，断香火，当绝户，钱再多有个卵子用？”白老大脸涨的通红，仗着几分酒意，把桌子拍得咚咚直响，几个小酒杯摇摇晃晃。 白老大当众羞辱五爷，揭其心中的伤疤，让他火冒三丈，忍无可忍，突然蹲下身子，抓住桌子脚猛地一掀，哗啦一声，方桌四脚朝天，满地碗盘杯瓶的碎片，还有一团团花色菜肴，四溢流淌的液体。老五象头发怒的狮子冲上前去，一把抓住白老大衣领，顺势“啪”地一记清脆的耳光，白老大嘴角开始流血……老哥们赶紧上去劝架，白老四死死抱住五爷的熊腰，白老二和白老三左右伺候，各扯住一只青筋暴起的手，白老大这才乘机溜走。五爷这里仍然不依不饶，又蹦又跳，大声叫骂，“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老子心里一直在流血，你还要来戳一刀，哪有这样当哥的，我把你当个狗卵子，老子恨不得剥你的皮，抽你的筋……” 五爷回家后躺了三天，白老大不敢见五弟的面，后悔说他“绝户”。五爷平静下来，也觉得那天自己反应过度，不该打骂长兄，怎么说，也是一个娘生的亲骨肉，再说老大提到那个事，也是自己多年的心病。他找个双休日，打电话把三个儿子叫回来，竹筒倒豆子，把打架的事一五一十全说了。他说，情况就这样摆着，你们都是大人，我不该管也管不了，你们看着办。你们经济上有困难，我可以凑一些，跟你们交个底，不管哪家生二胎，都给60万，哪家有儿子，这栋楼房给哪家。儿子们说，这事蛮复杂，不单是钱，也不单是男方的事，小家也得商量好，老人有想法可以理解，不要太过头了，还是要想开点，免得伤身体。 儿子们走后，五爷和五奶一起琢磨，三个儿子一台戏，各家有各家的小算盘，大人不能瞎埋怨，伢们也有难处啊。先说老大这家，两口子都在机关上班，儿媳妇娘家也逼的紧，亲家母想要个外孙儿，没法，找熟人，钻路子，弄了个二胎指标，当年怀上了，暗地检查，女孩，刮了；隔年再怀，又是女孩，又刮了，往下小两口吓得不敢再怀了。老二家情况更特殊，两口子在学校教书，结婚五年未怀上，去医院做“试管婴儿”，前两次失败了，第三次为了保险，一下子从儿媳妇身上取出6个卵子，成功受精3个，两男一女，没想到儿媳妇怀上后，冷不防一阵喷嚏，动了红，住院保胎，留下的却是个女孩。老三家最困难，两口子下岗歇工，只发几百元月生活费，无奈四处打工，跟小两口商量生二胎的事，三儿媳大大咧咧地说：“生什么生？你们不知道添个孩子有多艰难，媛媛一个孩我都养不了，上幼儿园，一个月就两千多块，上学，成家，买房，买车，得花多少钱，光啃老人能长远吗？钱从哪来？去抢银行呀?！”三媳妇说的，也是大实话，一时半会也没法子说服她，但是毕竟她最年轻，体质好，劝她生二胎，还是要靠谱些。 “命里只有三角米，走遍天下不满升，”五奶长叹了一口气，“老头子，这就是命啊！”她刚嫁到白家那几年，村里媳妇老生女孩，唯有她一连生三个儿子，一时成为“英雄母亲”，招人羡慕，也有人嫉妒，可是到儿子这辈人，命突然变了，听说这叫“隔代发”。村里白富家三个儿子，生的也全是女孩，不过最近听说，省城二儿媳怀上男孩。白富老伴特地来告诉她，这是儿子请风水先生看相做解，才转运，这个风水先生蛮灵，好多大干部请他看相消灾哩，要不你家也请他来试试？五奶跟五爷说了几次，老头子不买账，不屑地说：“哼，哪来的事？鬼搞。”这次打架后，她又把这事提出来，“老头子，我知道你从来不信这种事，我看还是试试好，试了，不后悔，不试，搞不好后悔一辈子呀，说不定真的转运了呢？”五爷不吭声，好一会，才从牙缝挤出几个字，“我再想想。” 端午节，五爷家来了一位客人，人高马大，穿着阔绰，很有派头。五爷陪他在房前屋后转了一圈，最后在栀子花前停下来，他拿着罗盘和纸笔，又写又画，最后跟五爷耳语一阵，就进屋喝茶，与五爷闲聊起来。吃过午饭，开来一辆小轿车，把客人接走了。  夜阑人静，月光如水，五爷手持一把锋利斧头，“咔、咔”几下，就把栀子花砍了，五奶在一旁暗暗地掉泪。老两口心里真的舍不得这棵栀子花，可是风水先生说，生女孩多就怪这棵栀子花。五爷把树坑底部掏深整平，放上9片柏树叶，撒一些红枣、花生，中间摆一把紫砂茶壶，壶中注满清水，壶嘴朝西南方向，两旁各一枚鲜鸡蛋，他再定眼一看，差点没叫起来，这不是男孩的小雀雀吗？他赶紧铲土盖上，又在树坑上部栽了棵小枣树。五奶给五爷递上一杯热茶,又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月亮，记起“吴刚伐桂”：吴刚因惹怒天帝，被发配到月亮砍伐不死之树，这月桂树随砍即合，吴刚每砍一斧，斧子砍下的枝叶就会长回树上……要是老头子砍的这棵栀子花，哪天也能长回来，该有多好啊，想到这里，不由她“唉”地一声长叹。 五爷砍掉栀子花后，发现媛媛不爱搭理他，常常一人蹲在树坑边发呆，一付可怜模样儿，让他心里有点发怵，他心里一直以为，小孙女聪明伶俐，十分可爱，自己没有半点嫌弃她的意思，人心都是肉长的，白家的血脉谁能分割开？可是一花独放不是春，有儿有女才叫好啊！想到这里，五爷鼻子一酸，几乎掉下泪来，他怕人看见，忙用衣袖偷偷擦去。   下午，媛媛放学回家，五奶一把把孙女搂在怀中，释放内心难以启齿的愧疚，时间快一年了，她始终没告诉小孙女爷爷为什么要砍栀子花…… 可是当媛媛刚一离开她的怀抱，嘴里忽地冒出一句话：“媛媛，叫妈妈生个小弟弟好吗？”话音刚落地，五奶立马后悔：哎呀！完了，完了，这话不该说，是哪路心魔让自己犯混啊。 缓缓带着奇怪眼神，看着又搓手、又顿足的五奶，说：“奶奶，我不要小弟弟，我要栀子花。” 五奶无言以对，眼泪汩汩流出，心口隐隐作疼。 购书者，请直接在淘宝上搜索“秋叶追梦”，或是“中硕未来图文没计”进店浏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