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这日暖风和的冬日里,我站在阳台上望着窗外一碧如洗的天空,心情顿觉舒畅起来。竟有了一种马上要过年的感觉。转身看看挂着的日历,已是冬月二十的日子了。回想起儿时的冬月里曾经拥有的温暖时光,忽然想到做点蛋饺是最应景的事情了。</p><p class="ql-block"> 心动不如行动,我迅速找出了做蛋饺的汤勺和与之相关的食材。</p><p class="ql-block"> 望着手中的汤勺,这个我做小姑娘的时候母亲就在用的汤勺,此时再见,内心竟然不受控制地开始泛滥起思念来。睹物思人,我想到了我的母亲。想到了当年每逢过年时母亲用这个汤勺做蛋饺给我们享用的情景。</p><p class="ql-block"> 转动手中的汤勺仔细端详,不起眼的汤勺身上竟有了岁月的痕迹:身材不再魁梧、内壁厚度也薄了许多,面容憔悴、不再姣好了;勺子表面的涂层露出了真本色,底部乌央央的似包公的脸。只有手柄上的绿色依然散发着“祖母绿”般的光泽。</p><p class="ql-block"> 母亲离开我们已有好多年了,但她留给我的汤勺却依然在。瞬间让我有了一种被幸福包围的感觉。母亲虽然未曾给过我们子女任何物质上的财富,现在有迹可寻的“财富”也只有此刻紧握在我手中的这把汤勺了。但精神层面赋予我们的财富呢?一想到这,我不禁追忆起那些藏在岁月里的温暖时光来。</p> <p class="ql-block"> 那时候,母亲做蛋饺时所散发出来的香味能让整幢石库门都浸润在这混合了鸡蛋和猪肉的香味中。我们只要看到母亲在做蛋饺之前的准备工作时,就知道马上要到春节了。蛋饺似乎成了一种新春的符号、石库门里家家户户餐桌上必不可少的一道美食。不知是蛋饺的美味太撩人、还是我们嘴太馋的缘故,母亲做蛋饺时我们围观着的身子竟一动不动,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变戏法似地将做成后的蛋饺一个个放入盆子里。</p><p class="ql-block"> 母亲做蛋饺时是我们感官和精神上最享受的时刻。在煤球炉前,母亲驼着她那有些弯曲的背(母亲腰椎肥大,没有及时医治所致),左手握着汤勺的手柄将它放在炉子上加热,当炉膛内的文火将汤勺烧热冒出淡淡的烟雾后,母亲顺势用筷子夹起一块猪板油将汤勺里面抹匀。猪板油在滚烫的汤勺里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是那么地动听,摄人心魂,沁人心脾。随之而来飘散在灶披间空气中的香味直钻我们的鼻孔。以至于我开始天马行空放飞起吃到蛋饺的想象来。吧唧着嘴将口中渗出的口水不自觉地吞咽了下去。</p><p class="ql-block"> 当我收回思绪,母亲已将身旁搁板上放着的鸡蛋液在汤勺里转动制成蛋皮,随后放入拌好作料的肉糜。最后再用筷子轻柔地挑起蛋皮的一端,将肉糜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蛋皮边缝被压实后,一个蛋饺就做好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母亲就凭借着她那熟练的手法将外形似“金元宝”模样的蛋饺在盆子里堆得像小山一般高了。</p><p class="ql-block"> 只是刚做好的蛋饺是不能吃的。因为蛋饺里的肉还是生的。之前所做的一切只是给肉糜穿了一件蛋皮衣裳而已。得把它蒸熟了才能吃。</p><p class="ql-block"> 蒸锅“咕嘟、咕嘟“在煤炉上欢快地唱着歌。半成品的蛋饺在蒸锅里静静地享受着属于它的桑拿浴。我们透过玻璃锅盖看到了在水蒸汽作用下的蛋饺犹如一个个被充了气的胖娃娃。发福的身体圆滚滚的马上要撑破似的,甚是可爱。我们按捺不住内心对蛋饺的渴望,于是就让妹妹去叫母亲来看看蛋饺蒸好了没,谁知母亲大半天才慢悠悠地从房间来到灶披间。她望了望锅里的蛋饺,脸上那心满意足的神情伴随着她把蒸锅从炉子上拿下来,放在一旁。</p><p class="ql-block"> 蛋饺们是如此舒适又温暖地待在蒸锅里。然而站在它旁边的我们内心却开始不安分起来。美味当前谁能忍住?于是,我猛的揭开锅盖、置滚烫的蒸汽于不顾、眼睛透过浓浓的蒸汽牢牢锁定心仪的那个蛋饺。当筷子将美味的、能咬出一小口汤汁的猪肉蛋饺送入口中的时候,我们舍不得一口吞下它,要让这美味的蛋饺在我们的口中多待一会、再多待一会儿。直到我的嘴巴两侧鼓得再也撑不住口水时才无奈地把咬碎了的蛋饺一口吞了下去……。</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成家后的我曾尝试着用不锈钢汤勺做蛋饺。那汤勺无论是身材大小还是品相都比母亲当年用的汤勺好了很多。但时至今日我却弃之不用,实在是因为那不锈钢材质的汤勺做蛋饺会沾底,无法做出让人赏心悦目的“金元宝”来,最终只能放弃了。</p><p class="ql-block"> 此刻,望着放在煤气灶台旁的由我加工而成的那两盆蛋饺,总觉得在制作蛋饺的过程中再也感受不到当年那个意境和韵味了:少了母亲与子女互动的氛围、少了我们围观时争抢食物的那份激动、少了急于品尝美味的欲望。多的只是同样的汤勺再也做不出当年母亲做的那种味道的一份遗憾。尽管那时的蛋饺只是在煤球炉上做成的、而非现在使用的天然气。</p><p class="ql-block"> 然而,让我心里稍稍有些安慰的是母亲在世的时候我跟着母亲学会了做蛋饺。记忆中母亲手把手教给我做蛋饺时的话语、动作、操作步骤至今历历在目;母亲做蛋饺时的专注程度像是在打造一件工艺品的神情更让我动容;我想起了当年品尝自己做的第一个蛋饺时的那份激动,虽然沒有母亲做得好,但能享用自己做的蛋饺已是精神上的极大满足。这或许也是对中国饮食文化的一种传承吧!凝望着手中的这把汤勺,心里竟然热乎起来。我想,我从汤勺身上找到了藏在岁月里的那份温暖。而这份温暖正是母亲给予我们的。</p> <p class="ql-block"> 此刻,望着自己的劳动果实,抬头看看窗外,竟发现窗外的阳光愈发明亮灿烂了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