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义家的油茶

文韵書香

作者/梁镇川

　　每每想起儿时喝甜油茶的情景，往往令人回味不已。

一到冬天，母亲就张罗着炒茶面。她是一个勤谨节俭，而又诸方不甘人后的女人。一年四季，随着季节时令的变化，凡遇时头八节，该做什么应时美食，诸如“二月二的煎饼”、“端午的粽子”、“入伏日的水花”、“中秋节的月饼”、“冬至的羊肉饺子”、“腊八的粥”等等，母亲都要精工细做，让父亲和我等品尝。

　　入冬以后的油茶，是每年必做的。只见她将白面放入铁锅里，随着灶火加热，用铁匙儿一下一下不住地搅动。庄户人家的铁锅、灶火，确是搭配适宜的好物件。那铁锅，锅面较厚，受热均匀，散热慢；那灶火，火势虽小，但火力不猛不欠，平平稳稳的，火苗扑在锅底，匀匀称称地供给热量。二者配合，真是炒油茶面的好伙伴。全然不像如今那煤气灶、不锈钢锅，如同一个急里毛燥、爱发脾气的年轻后生一样，爆热爆冷，稍一卖呆，②锅底便焦糊。用这些现代化的物件，是断然炒不成油茶面的。慢工出细活儿。母亲不厌其烦地不住搅动，为的是让锅里的面受热均匀，直到面由白变黄。这里的关键，是均匀，不能有的已焦黄，有的还夹生。将来扑食的时候，夹生面圪瘩是扑不开的。茶面炒成后，母亲用细箩过筛；残留在箩里的小面粒，用手边揉搓边筛，直到差不多全都筛下。接着，将已经焙炒熟的核桃仁、花生豆、杏仁、芝麻等，用菜刀在案板上切碎，再用擀面骨碌碌擀压得细碎。然后，将切碎的羊油，放入锅里热化。待到固体羊油化成液体羊油后，滗出油渣，趁热将炒妥的茶面及桃仁等放入，慢火搅动，直到茶面和羊油融和在一起。羊油茶面就制作完成了。如果羊油不多，炒出的茶面呈散块状，吃的时候，掰一块或捏一撮，即可食用；如果羊油多，炒出的茶面会凝固成油垞，吃的时候，还得用菜刀一层一层往下切。油茶还可以用牛油、牛骨髄，味道当然就不一般了。

　　食用油茶十分方便。如果是一人食用，捏一撮或掰一小块放在碗里，再放适量白糖、红糖，或适量精盐，用翻开水趁热冲扑，边加水边用筷子搅动，搅着搅着，一碗稠糊糊的油茶便神奇般的扑成了。如果是多人食用，先在锅里加适量的冷水，然后将油茶面匀撒在水里，随着水温的不断加热，随着用勺子不住地搅动，面糊逐渐由稀变稠，直到面糊圪嘟圪嘟冒小泡，一锅油茶就做成了。有的人爱喝稀汤样的油茶，有的人爱喝稠糊样的油茶。这不要紧，用油茶面放得多少或加水多少调节就可以了。

孝义油茶有几个特点：一是制作简单；二是扑食省事；三是携带方便；四是具有热量。过去，家人外出办事，带一小袋油茶面、几个干火烧、一块老咸菜，就可以支撑几日的饭食。到某地，只要有翻开水，就可以吃一顿饭。抓一把油茶面，放在碗里，用翻开水一扑，泡上干火烧儿，咬几口老咸菜，如此有干、有稀、有菜，有吃的、有喝的、有就的，出门在外，又不花一分钱，也算是一顿熨贴饭了。油茶的方便、省事、适用，于此可见。

　　我上初中、高中时，离家远的住校生，每到冬天，大都从家里带一袋油茶面。下了晚自习，已是十点多钟，半大后生往往饿得肚子咕咕叫。于是，碗里抓一把油茶面，到茶炉上一拧开水龙头，立马扑冲一碗油茶，趁热喝下，顿时浑身热乎乎的，肚子里也消停③多了。

不过，油茶是几经火炒而成的，又和羊油搭配在一起，都是热性食品，虽然冬天喝了它暖身温肚御寒，但火性大，不宜天天喝，也不能多喝。否则会上火，导致口鼻生疮，大便干燥。

上世纪五十年代，孝邑城关人家还是每天吃两顿饭。午饭吃在下午三点钟左右。到了晚上，肚子饿了，多是扑一碗油茶或咬嚼几口窝头片垫补垫补。④父亲爱吃甜食，冲扑一碗油茶，红糖是不会少放的。我也凑得扑一碗，开水一冲，立马香气四溢，那稠糊糊、甜滋滋、香喷喷、热乎乎的油茶，喝得真个逮口。喝完还舍不得作罢，竟连沾在碗上的余羹，也要舔之以尽。

【注】

① 谝咂：孝义土话，吃饭时或睡梦中，嘴唇噏动发出的声响。

② 卖呆：孝义土话，不经意，走神儿，发愣的意思。

③ 消停：孝义土话，安静，不闹腾的意思。

④ 垫补垫䃼：孝义土话，这里是充饥、添补肚子的意思。

作者简介

梁镇川，男，1943年生，山西省孝义市人。山西大学中文系毕业，主任记者职称，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荣获“吕梁人民艺术家”称号。原任吕梁地委宣传部副部长兼吕梁行署文化局长。

编创的戏剧作品有《风流三部曲》(与人合作) 、《杏花酒翁》、《深宫怨》、《山溪之歌》、《牡丹情》、《阴差阳错》、《如此亲人》等，多次荣获国家、省级奖励。出版著作有《这方土地这方人》、《风流三部曲》、《红枣赋》、《亦凡斋戏稿》、《鉴古察今录》、《雅韵清吟》、《易经新解》、《戏曲评话》、《诗咏孝义》、《孝义传统美食》、《胜溪掬英》、《金龙山景区对联赏析》等十余部。古诗、词、曲、赋作品，入选《中华诗词十家诗选》、《吕梁作家文丛诗歌卷》，主编《当代吕梁英雄传》、《吕梁地区50年优秀文学艺术作品选》，主撰《吕梁文学艺术大系总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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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GM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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