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walk

熊二跑不动

　　有人心血来潮，有人积极响应，一场城市walk开练了。

正是今年最长的秋，不过节气已过了大雪，但城市依旧秋意阑珊，色彩斑斓。

法国梧桐的叶子大片大片的支楞着街市，俏丽的银杏用满树的金黄闪亮着行人的眼，水杉笔直挺立，红红黄黄，他们喜欢抱团。还有低矮的红枫，此刻张开手臂，迎风摇摆，这些都是顶有秋天色彩的。而四季常青的樟树不言不语，三角梅即便长在缸里也不输架势，用满树的花展现着它蓬勃的生命力。

沿着洪山路，穿过熙熙攘攘的下班人流，把街角的小花园丢在了身后；顺着地下通道，越过琳琅满目的小商小铺，想象自己处在洪山广场的哪个空间？所有顺着走的，逆着走的，都步履匆匆。

我还没有从班味中解脱出来。

　　奇怪，一进入民主路，我便觉自在了许多。

人少了，马路空了，一种过去的味道扑面而来。

巴山夜雨、总统府、戈雅牛排、军区游泳池、小东门菜场及其对面的小电影院、大东门乃至延展到长春观、中山路……再往前，小东门建材市场、昙华林、粮道街、胭脂路、司门口、中华路……

是地名，更是生命的集合体。

军区这片游泳池自学游泳时我还不到30岁，学了一个星期，愣是还在岸边扑腾。心里一边暗自发狠一定要学会，一边又失望至极的恨不能呼自己耳巴子。怨自己笨，怕学不会，结果夏日末泳池闭馆时我已可在水里潜水、翻跟头。那时，每天去之前，一只眼镜鸭，两个菠萝包，干完下水。回家后又是一大碗白米饭，一大碗菜，一大碗汤。快活啊！世间事似乎除了吃喝便是运动。

那个游泳池是室外的，那时的我还特爱穿内衣式泳衣。

网球也已打得有模有样，正是最疯魔的时候，中午顶着烈日去打墙，下午迎着日光去游泳，全身上下晒成了一色麦芽色，油光闪亮，煞是招人眼。

我不畏惧，我不怕晒黑，我也不怕旁人议论。我没心没肺的享受着年轻带来的活力。

　　军区的那个小电影院，似乎统共也只能容纳30多人观影，在那里看的第一部电影是张艺谋的《我的父亲母亲》，章子怡穿着厚花棉袄，扎着两个麻花辫，便印在了记忆中。

我的母亲也有一件青底碎花的棉衫。年少的我曾将它翻出来，套在瘦弱的身上，晃悠悠的，像箱子，引来乡里邻居的一阵吐槽，“丫头，不好看！”，可我，为何就独独觉得那件衣服挺有个性的？

小东门菜场的菜比水果湖便宜，种类多。我住红楼时，经常骑自行车在这个菜场买菜。

　　那时，我在红楼有个小房子，沿着民主路、粮道街到胭脂路，穿过隧道，过辛亥纪念馆侧门，一直向后就回到了住所。

我在那里仅仅住了几个月，似乎就是想挑战一下独立生活能力。虽只有几个月，但也干了一件让我今生难以忘怀的事。

那一次，我制作了20多道家常菜，将各种桌子拼在一起，邀请同事聚会，结果我酒喝多了，抱着马桶坐了一晚上，狂吐不止，大汗淋漓，及至第二日还头昏目眩。走出杯盘狼藉的居室，看着日日升起的太阳，竟说出了一句“活着真好”的感慨。

自此，江湖之名渐起，七分仗义，三分豪横的我，常常都是饮者。

　　同行人在这个城市也生活了近30年，只是势力范围在江北，怪谁呢？武汉实在是太大了，市区便隔着长江、汉江，区与区之间都横着一座城。

这些都是我的记忆。沿途看到什么，便絮叨什么，仿佛也不是为了给谁听，倒像是自己在与自己对话。

隔了30年，我还记得自己吗？

怎么能不记得呢？

那时，总爱跑到胭脂路做衣服，逛司门口必去真维斯，蹲在路边吃热干面，中华影院看《拯救大兵瑞恩》……

那时，四人小组出门后的一周，定要到中华路的小四川吃一顿烧烤。啤酒一上来便嗨皮了，大家对于出行中的各种细节开始深挖演绎，连一口气到底吃了几个馍也要嘴仗很久。至于豆腐脑是吃咸还是甜，自然也是见识了西安麻辣豆腐脑后不再纠结的话题。

那时的青春挺单纯的，单纯到以为所有的岁月都是如此平静安乐，所有的友谊都是可以天长地久。

　　轮渡的汽笛声响了。龟山电视塔、长江大桥、鹦鹉洲大桥，还有江两岸的高大建筑，共同构建一场光影作品。

我坐在渡船上，看年轻的孩子们挤在船头处拍摄留念，他们说着，笑着，一如当年的我。

江汉关、鄱阳街、江汉路步行街、胜利四路、清芬路、民众乐园、老通城、麦当劳……臭豆腐、打口碟、时装鞋、电影院、话剧演出，多时尚的汉口。身为武昌人的我，隔三差五便走着这同一线路过江。后来家搬到了中国科学院，小洪山乘572，到江边，依旧轮渡，到江汉关逛到最后一班轮渡收班，再回。小挂件、袜子、围巾、发卡、CD……无论是什么，绝不空手而归。

　　一路走，浅浅深深的笑意隐在夜色中。

出了江汉关便是朋友的地盘。同样的，这里办过证件，这里有家酸菜鱼馆子很好吃，这里原是一家餐厅，上海路、青岛路、巴公房子、大智门，转过的每一个街角都曾是一个青春的背影。

行走在城市，感受着城市的变迁。那些不变的街道、地名、建筑也在经历着时代的浪潮，这家铺子换成了那家铺子，有开张的就有关张的，房子里的人有搬进来的就有搬出去的。进进出出，来来往往，永不停歇。

我在寻城，我用脚步丈量土地，因为我也是城。

那些我见过的，没见过的，每天都在上演，今天的记忆就是明天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