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岁王蒙谈访

轩雅居主人

　　12月20日上午11时，距离首届天山文学奖颁奖典礼举行还有10个小时，获得本届天山文学奖杰出贡献奖的著名作家王蒙先生，接受了新疆日报的专访。90岁，他的目光仍然关注着新疆，身心依然向往着新疆，一如他在采访中所说：“无论身在何处，从来都不会影响我对新疆的怀念、热爱、关心、期待。”两年前，王蒙曾写下一篇短小的创作谈《日子》，结尾是：因为有文学，记忆不会衰老，生活不会淡漠，感情不会遗忘，话语仍然鲜活，思维仍然“噌噌噌”，童心仍然欢蹦乱跳，诗意仍然在意在胸，日子仍然晶晶亮。这，就是王蒙今时的样子。奔向惦念的新疆

问：虽然离开新疆已经40多年，但您始终不忘表达对新疆的感念。

王蒙：从1963年到1979年，我在新疆工作生活的这16年，是我人生中非常重要的岁月，所以即使离开这里，依然时时惦念，尤其是过去这20年里，我差不多每年都要回新疆看看。今年夏天我就已经来过一次，还去了阿勒泰，好美，现在赶上冬天又来了一次，收获到完全不同的感觉，每次一回新疆，都让我特别兴奋。

问：这次获得天山文学奖杰出贡献奖，对您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王蒙：这一次，我参与了属于新疆的重要文学评奖盛事，获得了一份特殊的荣誉。天山文学奖体现了自治区党委和政府对新疆文化事业发展的高度重视和支持，体现了社会各界对文化繁荣的关注，是深入推进文化润疆工作的重要实践，而我非常有幸参与其中。无论是在新疆工作生活的日子，还是离开后的时光，我始终和新疆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无论身在何处，从来都不会影响我对新疆的怀念、热爱、关心、期待，我的心始终跟新疆的读者、文学工作者紧紧连接在一起。

问：您笔下的新疆，离不开风景和人情，离不开土地和乡亲，对他们以及他们的生活，您不只有感情，还有深入的思考。您为什么能做到这一点？

王蒙：我写作中涉及的地理区域很广阔，但新疆题材在我的作品中占有重要地位。这源于我在新疆停留的时间比较长，而且那时的我一直和基层的各族乡亲们同吃、同住、同劳动，了解着他们的生活习俗，感受着他们精神的世界，对他们的善良、智慧、热情以及人人都难免有的“小毛病”，都非常熟悉，真正实现了打成一片。那时，没有因为我是北京来的知识分子，而与这里的人、生活有任何生疏，在新疆的乡村里，我收获了丰富的劳动经验，收获了被视为手足兄弟且无话不谈的农民朋友。所以我写起他们时，总是行云流水、兴致盎然。

问：您认为文学创作在文化建设中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王蒙：文学艺术是文化生活、文化遗产、文化产品具体呈现时的重要载体，其中文学相对来讲不那么直观和形象，因为文学是语言和文字的艺术，但是语言和文字又是人的思维所离不开的符号工具，所以这恰恰是文学最重要的地方。我认为文学是一种思维的艺术，一种三观的艺术，一种呈现整个人的精神品位、精神财富、精神力量的艺术。我们可以看到，世界各国无不以文学作为自己的精神标识、精神品牌、精神形象。新疆虽然以“歌舞之乡”驰名中外，但它还是一个拥有深厚文学土壤和多元色彩的地方，有大批的诗歌爱好者、经典语言传颂者，能够用文学创作助力文化建设。

问：当前新疆的文学创作所展现的哪些“风景”让您感到欣慰？

王蒙：我看到新疆的各族文学创作者正在积极书写着描绘中国式现代化新疆篇章的文学作品，这些文字表现着数十载来新疆翻天覆地的变化和欣欣向荣的发展，记录着各族人民之间的团结友爱，记录着大家对中华文化的认同，记录着新时代新疆的发展成果以及美好未来。我想，这是我们所需要的文学创作，也是我们最感兴趣的文学旋律。我们的文学创作者一定要真正跟新疆的各族人民“打成一片”，能够实实在在地心连心，在精神层面铸牢我们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互相了解、互相欣赏、互相交流，使我们拥有能够在历史上站得住的文学作品。新疆是一个擅长诗性语言表达的地方，所以这里诗歌创作相当发达，但通过这次天山文学奖，我看到新疆的散文、小说创作也是佳作频出，这很好，我希望青年作家们能够更主动地把新疆走向现代化的过程记录下来，会发现很多有趣的故事，它们应该被文学作品反映出来。

问：您认为文学对一个人成长和发展的重要作用体现在哪里？

王蒙：阅读是我自小的喜好，也喜欢造句作文，小学时，造句课、作文课都是我最喜欢的科目，而写得多，就更需要读得多。可以说，是阅读引着我走向文学创作，而文学又帮助我塑造了世界观，那些来自世界名著中的伦理、道德等都影响过我。而我走上革命道路，也与文学的熏陶分不开，鲁迅、巴金、郭沫若、丁玲等作家的作品都曾深刻撞击着我的心灵。文学可以塑造人的灵魂，也可以塑造一个人的品质，使人有理想，想进步，想提高，根源上说就是变得更美好。我想，一个读过文学作品的人和一个从不读文学作品的人，恐怕是不一样的。我希望大家去读重要的经典名著，因为它们经过了时间的考验和历史的考验，被证明是整个中华民族的代表性和标志性的书籍。另外要读各种工具书，《辞源》《辞海》以及多语种互译的词典等，它们是扩大阅读量和范围的重要基础。

问：今天，您如何保持着与文学的日常交流？

王蒙：现在，每当我打开电脑把文件调出来，开始在电脑上打字时，用过去的话说就是“提起笔来”时，我仍然充满了对文学的热爱，对人民的热爱，对生活的热爱。因为热爱，所以我暂时还保持着比较正常的写作状态。现在我的写作量并不少，但我阅读量确实比过去要少了，因为视力不好了，但我觉得今天我写作起来的干劲儿，还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