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 走亲戚

深海

小时候，记得有一次我随母亲去七公里外的黄竹村走亲戚，山路崎岖，一路翻山越岭，还要跨越黄竹江。只有六岁的我走得又累又饿，距亲戚家还有一公里时，实在走不动了，母亲就背着我走。
儿时我特别喜欢亲戚来往，无论是自己陪父母去拜访亲人，或者是亲戚来我们家，都让我感到高兴。当年走亲戚虽然是用脚步丈量距离的苦差，却不失为一件美好的事情。因为只有走亲戚或过年的日子里，方解吃肉之馋。有时还会得到意外的收获，两三毛的压岁钱，简直是高兴得不得了。 后来我外出求学，大学毕业后分配在外地工作，远离家乡，一年只有一次看望父母的探亲假，走亲戚的机会就少了。最近在亲戚微信群里看到一张外婆旧护照图片，勾起我对外婆走亲戚的回忆。母亲的外家人早年移居越南下龙湾，几十年来，亲情从未间断过，外婆、小姨及老表们常回国看望我们。母亲年轻时要照顾我们兄弟姐妹，到老了又要带孙辈，没有去看望过她外家那边的亲人。1978年越南排华后，老表们大多从越南回到国内福建、广东、海南定居，他们还坚持常来看望我们。亲人们回国后方便多了，我本应陪母亲去走一走外家亲戚。但由于我身在外地，而又因忙于工作，兄弟姐妹又各在一方，种种原因，直到母亲去世，我都没有陪她去看望外家亲戚。真是错过一时，成了我终生遗憾。
外婆自侨居越南后，差不多两三年都回国探亲一次。记得外婆68岁时还不顾年迈和路途遥远，从几百公里外的越南下龙湾来看望我们。坐木船，走路，风雨兼程，其艰辛程度可想而知。走亲戚最勤的是小姨，每逢春节，她都会从越南挑着礼物来我们家，还会给我一点利是（压岁钱）。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是抗美援越战争最残酷的阶段，美国飞机每天对越南进行轰炸，小姨仍然冒着生命危险，坚持回国内走亲戚。当年还没有现代交通工具，那种步步丈量、一气喘一滴汗的走亲，令人感动不已。这是一种家族间血浓于水的亲情互动，真心的联络，走的是亲人间的温暖，族脉间的承续，人世间的善爱！
退休后，在自责和悔恨的折磨下，我终于下了决心，一定要去拜访回国安置在福建、海南、广东的外家亲戚，弥补我未能陪母亲去走外家亲戚的遗憾。经过一番准备后，我终于买了车票，怀着激动而又沉重的心情，踏上了去看望老表们的旅程。在去福建云霄的动车上，我的心情很复杂，脑海里回想起几十年来外婆、小姨、老表们千里迢迢来我们家的场景，可如今外公外婆、我的父母以及两个舅舅都已经离开了我们，老表们可变成什么样子了呢？ 火车到了云霄站，出站后我在看老表是否来接我。我环视车站广场一周，没有发现，正当我一个人往出租车方向走时，电话响了起来。原来黄永北、黄永寿老表就在我身边，因为几十年未见，我却没有认出来。看到既熟悉又陌生的老表，听着那从未改变的乡音，我的心情异常激动。在老表回国后工作和生活几十年的地方，我到处走走看看，每一步都充满了感慨，每一个眼神都流露出对亲人的深深眷恋。当我看到那些亲切的面孔时，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眼眶。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容依然那么纯真，心中充满了慈爱。
在梅州农场，我拜访了表姐黄永兰、表弟黄永生、黄永北、黄永寿、表妹黄永珍及表侄黄载生等亲人。大家相见格外高兴，问寒问暖，让我感受到了那份真挚的情谊，心中充满了温暖。老表说，过去这里是荒山野岭，现在已建成了华侨新村，一排排漂亮的楼房展现在眼前。亲人们在家门口迎接我的到来，表姐专门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杀鸡宰鸭、大鱼大肉的，还有海鲜。我受到了表亲们最热情的招待，亲情在笑声中沸腾，表姐脸上洋溢着微笑，高兴得时不时抹一抹开心的泪水。我和老表们在一起，开心的吃着家乡人喜欢吃的饭菜，回忆过去曾经的往事，还有说不完的天南地北话题。我在那里度过了难忘的几天，突然发现，亲情是世界上最珍贵的财富，不论贫穷还是富有，随见皆亲，随遇是家，一抬头，每一个人都亲近得像微笑的自己！虽然母亲再也没能一起来了，但也算是弥补一下自己过去的遗憾。 我们无法阻止时间的流逝，也无法挽留父母。但我们可以及时珍惜和关爱眼前的家人及亲人，记得常走走亲戚，不要等到失去才懂得后悔。因为，没有人情温暖的世界是冰凉的，没有亲情润泽的内心是荒芜的！走亲戚既是一种传统，也是一种美德。它不仅传承了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更是让我们懂得了家庭和睦、亲情至上的重要性。若时光能倒流，我一定陪母亲好好走亲戚，让她感受人间亲情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