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许伤心家国恨 那堪客里度春风~ 尘封百年清末留日学生李致桢的六十自序

且听风吟

<p class="ql-block">  清代晚期,由于积贫积弱已久,国内烽烟四起,国外列强虎视耽耽,朝廷上下,已是风雨飘摇、摇摇欲坠。</p><p class="ql-block"> 中日甲午战争失败后,清政府有识之士意识到日本通过明治维新实现了现代化,因此决定派遣留学生到日本、西方学习。试图培养出适应现代战争和现代社会的人才,以图革新。1901年,清政府颁布了“奖励游学”的政策,提供了公派和自费留学生的奖励政策,进一步推动了留学生的增加。</p><p class="ql-block"> 与欧美国家相比,由于去日本的留学费用较低,距离较近,且日本和中国有着相似的文化传统和历史背景,这使得中国学生更容易适应日本的学习和生活环境。据查找相关资料:1896年有13人赴日留学,1900年约100人,1901年有280人,1902年有500人,1903年约1300人,1904年约2400人,1905年留日人数达到了顶峰,约8600人,1906年约8000人。近代美国学者指出“到此时止的世界史上最大规模的学生出洋运动”。究其原因,主要是甲午战争、庚子事变、日俄战争,极大的刺激了国人的觉醒,希望依此励精图治、奋发图强。到20世纪初,大概至少有二、三万中国学生先后到日本留学。</p><p class="ql-block"> 至1904年,中国各省留日学生达3000余人,其中湖南学生800余人,居各省之冠。其中很多湖南留日学生走上了反清革命的道路,以黄兴、宋教仁为代表的“流血革命”者,更多的则从事教育,如胡元倓及本文主人公那样的“磨血革命”者,为开创湖南近代教育事业做出了重要贡献,散播了无数的希望种子。</p> <p class="ql-block">  我收藏了一本自序,名曰《棣庄六十自序》,作者李致桢,字鉴澄,号棣庄。详读其自序,知其系湖南常德人,写序时丁卯年(1927年),时年六十岁,即<span style="font-size:18px;">1867年出生,</span>卒年不详。光绪丁酉(1897年)中过举人,湖南乡试第48名,曾任内阁中书、道员,系1902年湖南第一批公费留日学生十二人之一。</p><p class="ql-block"> 这批留日学生系湖南各书院山长推荐,朝廷有关部门考核,选出“年未满三十,而志虑忠纯,识量通达者”12人赴日留学,名单如下:俞诰庆、龙纪官、俞蕃同、王履辰、仇毅、颜可驻、李致桢、胡元倓、朱杞、刘左楫、江都良、陈润霖,赴日本学习6个月的速成师范,回国后,很多成为湖南教育界的著名人物。同年黄兴、杨度等自费赴日留学,次年,杨昌济等亦赴日留学。但遍查李致桢资料,不见影踪,网上只余其在湖南公费留日学生十二人中一个名字,买来《常德市志》一查,亦无只言片语。及买来《常德文史》,也仅寥寥数语,语焉不详。往事如烟,许是飘散在岁月长河之中矣!</p><p class="ql-block"> 我想:当时如此人物,理应非默默无闻之辈。遂认真研读,然其内容信息之丰富、之厚重,令人惊叹不已。反复读罢,感慨万千!遂详加整理,囿于本人才疏学浅,只好略加备注,以期尽力让读者略明其文,传其事,知其时代之变化莫测、人物之风云际会,以其达之后世,不负我一番辛劳。</p> <p class="ql-block">上图为自序图片,尘封百年,终于重见天日。</p> 序文全文如下: <p class="ql-block"> 《棣庄六十自序》~李致桢.鉴澄</p><p class="ql-block"> 丁卯(1927年)五月,予年六十矣,自少而壮,自壮而老。时历两朝(指清代、民国),事更万变,综其大概,约分三期。</p><p class="ql-block"> 其一为读书时期。七岁入塾,与翰樵大兄同受读于贺舜琴师,质颇聪俊,师友彭性孩、陈迪吾两先生到塾,辄就弟子隅坐,喁喁奖掖(私下多次鼓励),赞赏异常儿,父遂纵儿读,谋应童子县试,缘苏籍,武陵、沅江皆不许,后捐资入籍汉寿,一试得补弟子员,作秀才十年,试辄优等,学使闽县张燮钧(即张亨嘉[1847-1911年],字燮均,号铁君,福建省人,光绪进士、编修。1886年督湖南学政。后迁兵部右侍郎,礼部左侍郎),元和江建霞(即:江标[1860-1899] ,清末维新派,字建霞,江苏元和[今苏州]人,光绪进士),两先生奖借尤挚,劝予力学,一再不止。乃从戴师轩翘治春秋左氏之学並及经史,两湖书院初开,入其中为高材生,治史学最力,四川杨叔峤先生(即:杨锐,字叔峤,四川绵竹人,以举人授内阁中书。清末维新派,戊戌变法六君子之一),时为史学总教,有旷世逸才之目,两湖人才荟萃,江夏郑寿黎,湘乡王龙文(王龙文[1864~1923],字泽寰,号平养居士,湖南湘乡人,光绪二十一年探花),善化黄轸(即黄兴),与共晨夕日久,取益尤深,丁酉(1897年),得选为拔贡生,旋中本科乡试(中举人),时湘学改制,梁任公(即:梁启超)主办时务学堂,常德亦办明达学堂应之。予赞其事,为购仪器于上海,得交郑海藏(即:郑孝胥)、罗叔蕴(即:罗振玉[1866~1940],字叔蕴、号雪堂,江苏淮安人,中国近代考古学家、古文字学家、金石学家、敦煌学家、目录学家、校勘学家、农学家、教育家,“甲骨四堂”之一)诸公,相与讨论,始知世界学问之大,非专研经史者之所得竟其事也,壬寅(1902年)游学日本,学生十二人,予与杨度(杨度[1875~1931],字皙子,别号虎公、虎禅,清末政冶人物,湖南省湘潭人)等先后东渡,日人嘉纳治五郎,为辟弘文学院纳之,以日语授课,兼聘范源濂(范源濂[1875~1927年],字静生,湖南湘阴县人,中国近代著名教育家,北师大首任校长,民国时曾任教育总长)、唐宝锷(唐宝锷[1878-1953年],字秀锋,今珠海市人。1896年往日本官费留学。原北洋政府国会议员、唐绍仪的秘书长、律师)诸公,更迭译之。十月而卒业,所学虽不多,而受激刺最烈,自此视中国不可为,窃窃焉思从事于社会事业,以图补救,公车不再上矣。</p><p class="ql-block"> 其二为办学时期。壬寅、癸卯(1902~1903年)之间,清廷兴学,山阴俞廙轩(即俞廉三[1841—1912],字廙轩,浙江绍兴人。光绪二十四年迁湖南布政使,湖南巡抚,两兼湖南学政)中丞抚湘,悔庚子之失,督湘学甚厉,予自日本归,即委办常德学务,並曰:我认定做事,决无翻悔,汝等好为之,勿虑!常德太守朱其懿(字叔彝[1846~1910],上海人,清代贤臣,清史馆有传)得予大喜,其门人熊希龄(字秉三[1870~1937],湖南湘西人,民国政治家、教育家、慈善家,北洋政府第四任总理)时客其幕,与予交最早,旦夕伺予(呆在一起),相与計划,首定西路师范,常德中学两大校,先办西路师范研究所,以开其先,予复私立第一小学,以为模范,是时科举未停,反对学堂者十人而九,师资未立,胜任教习者十无二三,熊知白(即熊崇煦[1875年~?],字知白、止白,湖南南县人。清代附生,民国时期北京女子师范学校校长)屡信始来,黄廑午(即黄兴[1874~1916年],原名轸,后改名兴,字克强,一字廑午,号庆午、竞武,湖南长沙县黄兴镇人。中国近代民主革命家,中华民国的创建者之一)应聘不到。开学之日,排班列队,予自为之,一课偶缺,熊承其乏,其筹款之艰难,设备之困苦,又其余事也,予为中学监督(即校长,今常德一中前身),校址未定,租用大善僧寺偏地,寺僧莲友(信徒)以死争,几酿巨变,湘绮楼(指长沙王闿运)文指为夺产杀僧是也,教习易宗夔,原名易鼐(易宗夔[1874~1925],戊戌变法后改名易宗夔,字蔚儒,又字味腴,湘潭人。早年与谭嗣同等创立南学会。戊戌变法期间,任《湘学报》史学编辑)为戊戍南学会湘人所噪(鼓动),新守连培基(江西人,光绪六年进士)揭之(告发)大府(清代总督、巡抚亦称“大府”),指为常德学务荒谬之据。二事均得赵公尔巽(赵尔巽[1844~1927],字公让,号次珊,今辽宁铁岭人,清末民初政治家、改革家。同治十三年[1874年]进士及第,授翰林院编修。历任安徽、陕西各省按察使、布政使,后任湖南巡抚、四川总督等职)抚湘始得无事,中俄交涉发生,学生覃振(覃振[1885-1947],原名道让,又名金声,字理鸣,竞存,湖南省桃源县人,1903年肄业常德府中学堂。1904年春,参加华兴会,1905年参加同盟会,被推为评议部评议员。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演说图书馆,复刊死里求生传单,执涂人(掌权人)而聒之,忌者摭其事白于学部张公百熙(张百熙[1847~1907年],字埜秋,一作冶秋,号潜斋,湖南长沙人。清朝后期政治家、教育家,曾任工部尚书,户部尚书,管学大臣。):有学生如此,教习可知,教习如此,监督可知之语!张公明达,不欲竞其事,仅以原函达诸赵抚(即赵尔巽),赵抚明达如张,亦仅以一査了之,宋教仁(宋教仁[1882~1913],字得尊,号遁初,一作钝初、遯初、敦初,别号渔父,化名犟斋、宋錬、中岛等,湖南省常德人。中国近代革命先驱者之一,被称作为“中国宪政之父”)自沪来,与学生孙安仁过往甚密,相传有秘谋,清廷捕之急,武陵令率役百人围校,朱太守(即朱其懿)纵之,宋乃得脫,此时举国仇视学堂,指为革命渊薮(革命汇集的地方),主其事者不易也。夫世界进化,非一蹴可跻,当然有阶级之经过,举数千年之旧习,除之一旦,冲突恒事也,前事幸免,顾未几而大狱兴焉,邑人戴修仁等,以十大恶控予于知府,知府唐步瀛以顽固著于湘,以予向未经手之款,一曰虚縻(指损耗、浪费),再曰侵蚀(侵占),继之以排满革命等语,为予罪,唐府率据以详省吏,湘抚岑春<span style="font-size:18px;">蓂(</span>岑春蓂[1868年—1944年],广西西林人。字尧阶,又字瑞陶,号馥庄。清末大臣岑毓英之子,岑春煊之弟。荫生出身)正苦胡元倓(字子靖[1872~1940],湖南湘潭人,教育家,曾任湖南大学校长,长沙明德中学创始人)等以学务难之也,思杀鸡以吓猴,遽予奏参,朱太守及予均革职,予且归案讯办治罪矣。学生三班,感予痛苦,一体退校。长沙谭延闿、龙紱瑞、胡元倓等,为开(负责帮助)经正中学(清末全国四大书院之一,今昆明第一中学前身)一级,以收容之,丁未(1907年)毕业,为湖南全省中学毕业之始,胡公子靖(即胡元倓)时为江南组织高等商业学校,乃以经正各生升入,以故今日银行界,尙有多数生也,予在案数月,备及艰危,有人吿密,称予之革命军,将于八月十五日夜,在河洑市(今常德武陵区河袱镇)起事,岑抚(即岑春蓂)阅之,即令常德知府,将予就地正法,嗣经庄藩司(即庄赓良,时任湖南布政史。)吴提学(即吴庆坻,时任湖南提学史。)争称,宜交知府查实再办,予时在武陵捕署待案,令下之日,满城风雨,家人环泣,老母年七十,秘不使闻,亦形惶恐,城中则兵警徹夜巡逻,如临大敌,捕署前后,驻兵二棚,防予冲逸,予则一事不知,鼾然高卧达晓,河洑市亦寂然无事,兵警乃散。河洑香市(进香拜佛形成的集市),每年中秋,恒聚数千人,鸣锣集众,前数年曾烧教堂一次,酿成交涉,此次真予之侥幸而得幸免也。上海《时报》曾著论辟之,詈(责骂)岑抚(即岑春蓂)如犬豕,是非自有公论,岂不信哉,朱公其懿历任永州、沅州知府,贤声素著,案起永绥张称达联名为控都察院,请代昭雪,御史赵炳麟(清末官员,进士)在值,径予代奏,得旨:“交两湖总督査办”。总督时为赵公尔巽(见上),叶景葵([1874~1949]中国首位银行董事长、实业家、藏书家。)、熊希龄均在幕府,议将此案提鄂,陈汉第([1874-1949]字仲恕,号伏庐,浙江杭州人。清翰林,曾留学日本,后入赵尔巽幕。辛亥革命后历任总统府秘书,国务院秘书长等)曰:“如提此案,岑抚(岑春蓂)必怒,我辈佐幕,不宜督抚交恶”。诸事难办,予乃电呈督座,因案牵累,父死未葬,赵公至性,得秉密圈,即批提鄂,委吕太守珍至常,予即衔命而往,顾予行而岑抚提案之员又至矣,到鄂,赵督亲审,再讯而戴修仁等,自具怀疑误控切结,案遂结,奏请朱公(指朱其懿),开复原官,戴等亦予薄惩,此办学以来所经历之一切情形也。</p><p class="ql-block"> 其三为入官时期。予入塾以后,萦心科举,游学而还,绝意仕进,科举未停,公车已不再上,然自遭讼累,生计日枯,年方强仕,正待谋生,內阁中书革职,自应早图开复,朱启钤(清光绪举人,在光绪和宣统年间历任道员、京师大学堂译书馆监督、后任蒙古事务局督办、津浦路督办等职。)为东三省屯垦使,求秘书人才,谭祖庵(即谭延闿)劝予就之。已酉(1909年)遂出关,措资百竿(筹措资金继续)而行,甫至京而朱(指常德太守朱其懿)解职矣,天津严范孙(严修[1860~1929],名修,字范孙,号梦扶,别号偍屚生,今天津人,中国近代著名教育家、学者。)先生,促予办学,吉林学使曹梅访(长沙人),予故人,亦强拉不已,令其侄典初编修(曹典初,1876年出生, 湖南长沙人,字寅生,号淑甫,光绪29年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官山西学政。),同予到吉,一切学务重要委之,数月而事举,巡抚陈昭常(陈昭常[1867-1914年],字筒持,号平叔,广东人。光绪十五年中举人,二十年中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散馆一等编修等职, 宣统二年[1910年]署吉林巡抚,次年实授。 民国元年,陈昭常被推举为吉林都督)嘉予能,加委法政学堂总办,就职之日,如官履新,非复湘中监督比矣。庚戌(1910年),原官开复,改以道员候选,试署民政司佥事,东省此缺,兼用道府,为民政司次官,至繁且巨,会司使假出,又以予代,一月之内,旋进旋退,唯唯诺诺而已。锡良(锡良[1851~1917],清代大臣。蒙古族,字清弼,同治进士)督东,奏裁各司佥事,予得请以道员留吉补用,委办南洋劝业会吉林驻会委员,兼吉林赈捐总办,明春复充驻奉办事委员,此时吉抚用人,以知府为限,道员以上,东督主之,新督赵公次珊(即赵尔巽[1844~1927],字次珊,号无补,今铁岭人。清末政治、军事人物,曾任四川总督、湖广总督、东三省总督、清史馆馆长),知予有素,故就此职也。赵公出巡黑省之日,武昌起义,世局全翻,燕幙(见“燕巢於幕”,燕子在帐幕上筑巢,比喻处境非常危险)官僚,纷然鸟散,予亦电吉林请假去职,儿子敬思,读书京师,间闲到奉,于是同乘海舶,渡海南归,上海逗留,时将两月,廑午遁初(即宋教仁),相见极欢,只以湘中老母,两月无音,深滋疑惧,决然而归。其实予才识庸闇,未能见及今日也,家居十余年,未尝民国一脔(小块)肉,並非耻食周粟,实因不合时宜,为乡绅日久,未居一职,未支一钱,以故人或怨之,而究不切齿。第一疚心之事,在共和党数年,居然党魁毫无意趣,后來王揖唐([1877~1948],初名志洋,字慎吾,后改名赓,字一堂,号揖唐,别号逸塘,安徽人,1904年进士,后入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法政大学留学。1907年回国,在清廷供职。1916年出任段祺瑞内阁内务总长,后充当日伪汉奸)汇寄数千元讬(音“托”,委托)办统一党,所以拒之,鉴前失也,民国五年,熊秉三(即熊希龄)南归迎母,值洪宪用兵,北兵五师,集中常德,秉三发起红十字会,以予佐之,北师曾借地方公款四十六万元,予为居间(牵线搭桥),事后得还,奔走斡旋,差幸无事。始有文虎章之赠,由五等而四等,而三等,每章领费各数十金,顾无资未领,尚属虚荣,一生所历官况,仅乃得此,殊可哂笑也。</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予籍姑苏洞庭西山,先大父(指祖父)因商迁于常德,父厚庵公,诚实经商,年三十成家,母殷夫人避粵乱自苏来归,生兄弟五人,今存五弟季洪与予,五弟随予游学日本,毕业士官学校,庚子湖南革命,与有功焉,年來世乱日增,同困闾里,予之行径,几与世绝,幸两男三女,婚嫁都完。人不负我,我亦不肯负人,先遗商业,勉足饔餐(</p><p class="ql-block">意指饭食充足)。买棣庄于德山,避贼不敢居,改营生壙,五弟捐置墓田,定为族葬之所,树墓祠焉,生平未了之愿,在处危殆之区,常德城区,四面环水,城居釜底,水涨,惟恃城堤保障,不没才数版耳,予年六十,濒危已五十余次(指水患次数),势非自开商埠,借此迁城,不能免害,予对于常德开埠之事,三次均与闻,光绪三十一年,湘抚端方(端方[1861~1911],字午桥,号陶斋,清末大臣,金石学家,官至直隶总督、北洋大臣。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端方任湖南巡抚,半年内便建有小学堂八十多所),奏请常德自开商埠,岳常澧道韩庆云,奉委履勘,擅将皇经阁地点,以下改上,地方哗然,周学士克宽奏参而止,予主其稿,然案结而商埠仍未开也,嗣经各国条约,常德已为约开商埠,予意决在德山南岸,曾经测量绘图,呈商巡按使,亦以为然,拟由地方募集公债,湖南实业银行,发行钞币四十万元,以竣其功,当派行长曹训农,随予来常,勘察举办,会(正好)欧战(指第一次世界大战)发生,事竟中缀,嗣与约国催开商埠甚急,北京税务处会办刘公次源,奉命会同湖南交涉司二次莅勘,劝予牺牲成见,德山南岸,宜为制造场,离市太远,不相衔接,商埠似不相宜,定于北岸,自落路口沿河筑剥岸(指大块石头砌成)十里,下达德山市,以作商埠,城基巩固,势比金汤。予随同勘测,三日而罢,绅商翕然,已无异议,国家多故,讫今未举,今夏水涨,又大于前三尺矣。迁城之议,重大难兴,围堤淤满,鼎城可危,甚惴惴也!</p><p class="ql-block"> 予老矣,外无补于国家地方,内无益于身心性命,误于考试,读书不多,所著有《春秋大事表勘微》二卷,《读史通论》四卷,《通鉴胡注考证》二卷,《日本学校参观记》一卷,《联语杂记》二卷,《民国十五年日记》十五卷,俱已成帙(指完结成册)。近方手自料拣,重加厘正,天幸假年,或有问世之一日也,予境不丰,而兴居安适,不敢让人。二三年前,尙有患贫之念,今并此无之,终朝无一念在心,无一事在手,惟求所以消遣之法,闲中偶忆旧事,笔而存之,此亦一消遣法也,阅者谅焉!</p> <p class="ql-block">  这一篇文章,似乎很长;名为自序,实为自传,却是李致桢的整整一生!从少年、青年、成年、直至晚年,一生一晃而过,直至百年以后的今天,才让千千万万的你我了解到:在那个承前启后、风云变幻的时代,有太多太多像李致桢这样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的先行者,为了中华民族的崛起,奉献着各自的人生。</p><p class="ql-block"> 时清光绪三十年(1904年)夏,秋瑾东渡日本留学,借用她在船上所作的一首诗后四句作结尾:</p><p class="ql-block"> 铜驼已陷悲回首,汗马终惭未有功。</p><p class="ql-block"> 如许伤心家国恨,那堪客里度春风!</p> <p class="ql-block"> 李鹏辉</p><p class="ql-block">2024年12月21日夜完稿于长沙东塘寓所</p><p class="ql-block"> 《暂得山房杂记》二十三</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