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桂英母女与妙善学女子洞经音乐

新山雨亭

李桂英母女与洞经音乐

冬至时节，通海秀山脚下古乐馆里的梅花开了。在淡淡的梅花香中，在绿树掩映、朱墙青瓦的庭院间，传来曲调婉转缠绵、音色甜润、旋律雅致的洞经音乐，引来不少游客驻足倾听。乐曲时而激越奔放、时而庄严隆重、时而明快跳跃，让人不仅感受到洞经古乐的厚重，也感受到了洞经古乐在通海数百年的文化气息。

然而，这不是正式的演出，而是由李桂英李莲母女等传承的妙善学月光女子洞经音乐每周雷打不动的日常排练。如此一丝不苟的排练，她们已经坚持了十余年。妙善学女子洞经会成立于1943年，至今已81年。特别是妙善学的最后一位修贞女葛元贞老人于前些年过世后，作为妙善学女子洞经音乐传人的李桂英母女，是如何让这一特殊的音乐演奏形式一直在通海民间传承不衰？她们又经历了怎样的辛酸而快乐的传承之路？

用心演绎洞经古乐，传承通海女子洞经的文化精髓

李桂英，1956生于秀山街道长河社区人。在舅舅溥仙培的影响下，她从小喜欢吹拉弹唱。溥是长河洞经队队长，常带她随队到玉溪、通海县城演出。1992年，她的婚姻破裂。她一个人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她白天到饭店打工，晚上帮人缝补衣服。自小跟她学二胡的二女儿李莲勤奋好学，考上大学——但辛苦不易的她还是劝女儿放弃学业——这成为她一生的伤痛和愧疚。

1995年，她和王荣贞及其他妙善学成员一起演奏洞经古乐，让她永远记住了妙善学和王荣贞老人的名字。她觉得，洞经音乐是一种人文荟萃演习礼仪，显示高雅的民俗礼仪。后来，她拜王荣贞为师，学会了唢呐、京胡、笛子、三弦、琵琶、大阮……

师傅认真教，弟子认真学，师徒间情同母女。她进展神速，各种乐器，一学即会，一点即通。谈演洞经音乐不但修补她伤痕累累的内心，也让缺少父爱的女儿寻找到生命里的亮光。王荣贞在她身上看到了那份赤诚的热爱和水滴石穿的钻劲，也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学艺的身影，更看到了难得一见的希望。因而，老人去世前把一支唢呐、一套服装、四本洞经乐谱传给她，期望她把洞经古乐发扬光大。为了不忘师恩，李桂英组建自己的洞经班，取名为妙善学月光古乐协会。她们用心演绎洞经古乐，传承通海女子洞经的文化精髓，形成新的音乐风格。

把自己的养老钱303671元投入洞经团队里

她的弟子李琼英、解丽芬、吴开仙等等，虽是农民，无不用真心来对待洞经音乐的执着和热爱。一个电话，丢下农活，随叫随到，上阵演出。她说：“除了感谢这些姐妹，还要特别感谢女儿李莲。她一直跟随我，支持我那么多年，到现在还没有成个家。虽然洞经音乐取得前所未有的成绩，也耽误了她的人生，所以到今天我对不起女儿李莲。”

为了更好地完善和演绎出更完美的洞经古乐，使之成为纯粹表演性质的音乐风格，也为了更多的人了解认识高雅、恬静、深沉、庄重的通海洞经古乐，她配一些乐器、服装，还将乐团演出的视频资料或者是存储在U盘里，或者是刻成光盘，再一个个、一盘盘送出去。这么多年来，她把自己的养老钱303671元投入洞经团队里，用于添置各种乐器和音响设备、做演出布标、做DVD和U盘等。从2012年至今，她们演出1300多场。有好心人问：“李老师，你是不是大脑不正常，你投资那么多钱，你图什么？30多万钱可以买房啦？”而平时外出演出时连一瓶水都舍不得买的李桂英却说：“我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却有一颗执着的心，再大的困难，一定要传承好通海妙善学女子洞经音乐，让它发扬光大。”

2021年，她在玉溪洞经音乐传习站授课时她突发脑梗，住进了医院，躺了十八天。苏醒过来，她念念不忘、始终惦记的是明天演出准备得怎么样了？住院的那些日子里，每当病情有所好转，她就跟医生说不能住院了，因为几天后有一场非遗文化活动的演出。医生说你真的是不要命了，演出是多么重要？你的血压已经高到180，你不会改日子吗？等到演出那天，她执意要参加。女儿苦劝她不能去，她说不怕，我一定要去；我不去，你们搞杂了，怎么办？她出院第一天，即登台演出。她的精神感染了身边的每一位人，那天的演出非常成功。她说：“要感谢洞经音乐，让我重新站起来。现在每天一边吃药，一边坚持洞经音乐的排练、授课、演出。现在的她每个月要吃五六百块钱的药。药费是女儿给的。”说到女儿，她再次愧疚地说：“我的女儿李莲从小跟我和师傅学习洞经，这些年来一直为了妙善学女子洞经月光古乐协会在努力，在付出，到现在仍单身一人，作为母亲，我极为自责。”

身兼剧务、主持、讲解、演奏数职的二女儿李莲

李桂英的二女儿李莲，从小喜欢音乐，热爱唱歌跳舞。第一次听到母亲播放洞经曲牌《鹧鸪天》时，她非常着迷。她想，这个歌怎么这么好听。当时，她大概不知道，因为从小耳濡目染，洞经音乐的种子已经深深植根在她的生命里了。

13岁，母亲看到了她对音乐的热爱，送了一把二胡给她，教会她用二胡演奏洞经古乐。14岁，她第一次登台参加通海妙善学女子洞经会的谈演活动。之后，在她幼小的心灵里，洞经音乐的种子随着一场场演出而生根发芽。在洞经古乐的陪伴中，她一天天长大。母亲的身边也聚集了一群和她一样热爱洞经音乐的姐妹。在王荣贞和其他前辈的支持下，她和母亲及这群热爱洞经音乐的姐妹们一起组建了自己的洞经古乐谈演团队。

如何和母亲一起带领好这个团队？在传承洞经古乐的同时，如何把洞经音乐的美向广大群众展演传播？她和母亲发生了一次次的讨论、争执。她说：“我尝试着把古筝演奏融入到洞经音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完美。为了更好地展现洞经古乐的优美，我又尝试着把舞蹈编排插入到洞经音乐中，这样的融合又吸引了更多年轻人参与。”

努力让通海洞经古乐走出云南，走向全国，走向世界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每一场的演出之前，她和母亲都要无数次进行排练。李莲身兼剧务、主持、讲解、演奏数职，利用所学到的音乐知识和文化知识。比如豪放高亢、节奏强烈的《小开门》《小桃红》，婉转缠绵、韵律雅致的《一江风》《月儿高》，缥缈自如、灵活多变的《锁南枝》《杞麓映秀》，通过她一遍遍的讲解，让更多的人看到、听到、了解到、领悟到洞经古乐的高雅和优美。

自协会成立至今，她们每年要参加上百场演出。这些演出除少部分有补偿外，大部分的演出均为推广展演型公益演出。投入和产出严重不对等的这些年，她借教授古筝维持生计，其余协会成员均为农村妇女，田里劳作之余，大家还要操起各种乐器排练、演出。“每次排练和演出没有报酬，大家都是凭着对洞经古乐的热爱在坚守。”她说。

作为通海妙善学女子洞经月光古乐协会理事长的李莲，每一次在困难重重、难以维系之际，都会想到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末的十八位妙善学会的前辈。在那个女子只能裹小脚、遵守“三从四德”的时代，她们敢于冲破社会的束缚，一辈子吃素修贞，不嫁人，也要去谈演洞经，献身洞经。她深情地说：“与这些前辈们相比，我们现在的困难又算得了什么？我相信，困难是暂时的，也是可以战胜的。我和母亲及全体协会成员将把前辈们的嘱托牢记在心，在各方爱心人士的鼓舞下，努力让通海洞经古乐走出云南，走向全国，走向世界。”

“活着的音乐化石”和新时代的音乐传奇

据了解，作为云南省唯一的女子洞经组织，妙善学女子洞经开创了女性谈演洞经的先河，在继承通海洞经古乐谈演传统的基础上，充分展示出女子演奏所特有的魅力形成了激昂清脆、舒缓甜润、纤巧细腻、缠绵婉转的艺术风格，比较完整地保留了洞经谈演的仪式和曲谱，为云南地方历史文化和民间艺术的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实证和材料。

近20年来，洞经音乐在全县范围内得到了较好的传承和发展。以李桂英、李莲为首的妙善学女子洞经月光古乐协会，带领三四十位中老年妇女，拜师学艺，直接从老一代通海妙善学女子洞经谈演前辈的手上，继承了良好的传统。她们勤学苦练，每周定期排练，每年春节在秀山清凉台公开表演，极大地提高了演奏技能和扩大了影响力。曾接待国内外来访者上百次，应邀到北京、香港、昆明及全省各地参加各类艺术表演比赛活动数十次，也曾两次到泰国参加国际艺术交流活动，先后获得金奖、银奖、一二等奖数十个，产生了较大的社会影响，被誉为“活着的音乐化石”和新时代的音乐传奇，成为通海乃至玉溪一张极具个性的文化名片。

21世纪初，我市著名作家杨杨曾经带领五位修贞女到北京演出，她们获得过极高的赞誉。杨杨认为，妙善学女子洞经音乐在继承通海音乐演奏传统的基础上，充分展示出女子演奏所特有的魅力，在伴奏时严肃中不失热情，虔诚中显出慈善；演唱时激昂中别见清脆，舒缓中透着甜润；演奏时则以纤巧细腻、缠绵婉转的艺术风格取胜。女子洞经会的演奏为通海洞经古乐增添了新的活力，在当地产生了极大影响。

杨杨说：“回想20世纪40年代，一群花季少女，为了传承这样一种圣洁的民间音乐，终生与洞经音乐相守，书写了一段特殊的音乐史和生命史。如今，80多个春秋过去了，那些曾经的花季少女，一个个告别了人世，为通海留下了一段让人感叹不已的传奇故事。事实上，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传奇。如今，每次响起的洞经音乐，就是在新时代的文化传承中，由李桂英、李莲母女俩同一群勇敢而多才多艺的姐妹们，共同创造的一段可歌可泣、感人肺腑新传奇。这样的音乐传奇，已传向县内外、市内外、省内外和国内外，感动了无数的听众。”

2024年12月26日于雨亭精舍